三人往湿地跑时,水面上已经浮起一层死鱼,白肚皮翻得密密麻麻。暗河口的旋涡比平时大了三倍,黑水打着转,里面隐约有个巨大的影子在扭动,背上还插着根断裂的木杆——是老戏台烧剩下的梁木,上面刻着的符号在黑水里泛着绿光。
“是水煞。”杨浩宇摸出定水珠,玉佩一遇水汽就发烫,“周教授用阴槐木和戏台残梁养的,比火煞更凶,专吸活物的精血。”
他刚要念咒,就见黑水突然涌起道浪柱,浪尖站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手里举着个玻璃罐,罐里泡着团发黑的东西——是阿莲娘的皮影谱残页。
“杨浩宇,好久不见。”周教授的声音在浪上飘着,带着诡异的回响,“把定水珠交出来,我可以让这水煞只淹农场,不祸祸省城。”
杨浩宇突然明白,对方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定水珠。这枚能镇住邪物的玉佩,才是克制水煞的关键。他握紧玉佩,突然想起阿莲娘日记里的话:“水至清则无鱼,煞至烈则需以活物引。”
“赵刚,拿煤油来!”他朝着知青点大喊,“越多越好!”
周教授以为他要烧邪物,在浪上大笑:“没用的!水煞不怕火,只会越烧越凶!”
杨浩宇没理他,等赵刚拎来煤油桶,他猛地将定水珠扔进暗河。玉佩落水的瞬间,漩涡突然静止,黑水里浮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撒了把星星——是历代镇水符的灵力,被定水珠引出来了。
“就是现在!”他一把夺过煤油桶,朝着光点泼过去,同时甩出张燃着的黄符。
火油遇火瞬间腾起,却没顺着水流扩散,反而在水面凝成个巨大的火圈,将水煞困在中央。那些光点在火圈里炸开,化作无数个小小的阿莲娘皮影,举着荷花往水煞身上撞。
“不可能!”周教授的尖叫被火光吞没,他脚下的浪柱突然崩塌,整个人摔进火圈里,白大褂瞬间燃起,像只着火的蝴蝶。
水煞在火圈里痛苦地扭动,身上的黑皮被烧成焦块,露出里面的阴槐木骨架。杨浩宇趁机念动收煞咒,定水珠从水底浮起,在火光中旋转,将所有邪气一点点吸进去,直到水煞彻底化为灰烬。
暗河的水渐渐清澈,露出河底的碎石,石缝里卡着半张皮影——是阿莲娘的“出水莲”,被水冲得发白,却依旧能看出裙摆上的荷花纹。
杨浩宇捞起皮影时,发现背面用朱砂新补了行字:“水归其道,魂归其乡。”墨迹还很新,像是刚写上去的。
陈建国在岸边擒住了浑身是火的周教授,他怀里还揣着本日记,里面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周教授和赵先生的合影,两人站在老戏台前,笑得露出白牙。
“原来他们是同伙。”赵刚喘着气,“难怪赵先生失踪后,就没人再烧戏台了。”
夕阳落进暗河时,水面浮起层金红色的光,像铺了层融化的铜。杨浩宇把镇水石放回望鱼台,石面的“水”字在余晖里亮了亮,仿佛在道谢。
王大爷蹲在河边,把那片发黑的荷叶埋进土里:“明年开春,这里该长出新荷了。”
杨浩宇望着北大荒的田野,突然想起省城实验室的土壤样本还没分析完。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定水珠,玉佩温凉如玉,像是吸饱了湿地的水汽。
“陈主任,”他转身看向同伴,“明天我跟你回省城。”
有些债要在实验室里清,有些故事要在项目报告里写完。但他知道,北大荒的风会一直吹,吹过暗河的涟漪,吹过老戏台的残梁,吹到省城的窗台上,提醒他:这里永远有等着他回来的人,和等着被记起的事。
夜里,杨浩宇收到封新的信,是陈干事从省里寄来的,里面只有张纸条:“皮影谱已找回,石碑上的名字,该刻新的了。”
他把纸条夹进赵刚的信里,信纸沙沙响,像北大荒的风,正穿过岁月,往明天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