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点点头,忽然想起木箱里的棉鞋,起身去取了来:“给,试试合脚不。今年纳了七层底,保准耐穿。”
棉鞋是用深蓝色的粗布做的面,厚实的白棉花填的里,杨浩宇套在脚上,大小正合适,暖和得让他忍不住跺了跺脚:“舒服!比去年那双强十倍,咱婉清的手艺见涨啊。”
“那是,”苏婉清被夸得心里甜,嘴上却哼了一声,“也不看是谁教的,我娘当年可是出了名的巧手。”
两人围着火盆说了会儿话,雪渐渐小了。杨浩宇去关院门时,忽然又折回来,从墙角拖出个半人高的木箱子:“差点忘了,这是前儿从山上砍的桃木,我削了个小玩意儿,给你。”他打开箱子,里面铺着稻草,稻草上躺着个巴掌大的桃木小狐狸,雕刻得算不上精致,耳朵歪歪扭扭,尾巴却翘得老高,透着股憨气。
“这是……狐狸?”苏婉清拿起来细看,木头上还留着淡淡的松香,“你啥时候弄的?我咋不知道。”
“趁你白天绣活时,在柴房削的。”杨浩宇挠了挠头,“想着桃木能辟邪,你不是总说夜里听见后院有动静嘛,放床头安心。”
苏婉清捏着那只歪耳朵的桃木狐狸,忽然笑了,眼眶却有点发热。她把小狐狸放在枕边,又把自己绣了半个月的帕子递给他——帕子角上绣着只歪嘴鸭子,旁边还歪歪扭扭跟着只小狐狸。
“刚学的,绣得不好。”她小声说。
杨浩宇却宝贝似的揣进怀里,拍了拍:“好看!比镇上绣坊卖的强多了,我天天带着。”
夜深了,雪彻底停了。杨浩宇去柴房检查了一圈,回来时手里多了把斧头,靠在门后:“防着点总没错。”他吹灭了马灯,屋里只剩下火盆里的红光。
苏婉清躺在里屋,听着外屋杨浩宇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手里攥着那只桃木狐狸,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松香。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雪地上,亮得像铺了层银霜。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娘说过,雪夜最是安宁,也最是藏得住心事。那些藏在烟火里的暖,那些隐在暗处的忧,都像这雪一样,落下来时悄无声息,却能把整个世界裹得严严实实,等天亮了,太阳一晒,便又化成水,润了土地,生了万物。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见后院有轻微的响动,刚要睁眼,就听外屋的杨浩宇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即脚步声轻响,斧头被挪动了寸许。那响动便没了。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把桃木狐狸贴在胸口,嘴角慢慢扬起——有他在,再深的夜,再厚的雪,好像都没那么怕了。
火盆里的炭还在悄悄燃烧,映得屋梁上的蛛网也泛着暖光,像谁撒了把碎金。这雪夜,这灯盏余温,这人,这烟火,都成了酿在岁月里的酒,初尝是寻常,回味却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