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把晒谷场晒得滚烫,金黄的稻粒摊成厚厚的一层,像铺了张发光的金毯子。杨浩宇踩着木耙,一下下把谷粒耙匀,木齿划过谷堆,发出“沙沙”的轻响,混着远处稻田里的虫鸣,成了秋日午后最实在的调子。
“浩宇哥,歇会儿不?”赵刚拎着个粗瓷壶跑过来,壶里是晾好的绿豆汤,壶壁上凝着层细密的水珠。他把壶往石碾子上一放,自己先灌了大半碗,喉结滚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场院里格外清晰。
杨浩宇直起身,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阳光晃得他眯起眼:“等把这圈耙完。”他看了眼摊开的稻谷,颗粒饱满的稻壳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今天日头足,得多翻几遍,不然潮心捂坏了,前面的辛苦就白费了。”
赵刚蹲在谷堆边,抓起一把稻粒搓了搓,吹掉稻壳,白生生的米粒滚在掌心里:“今年这米成色真顶好,比去年饱满多了。”他往嘴里丢了粒生米,“咔嚓”嚼着,“带点甜丝丝的味呢。”
“别瞎吃生米,凉胃。”苏婉清抱着摞空簸箕从仓库出来,额头上也沁着薄汗,蓝布褂子的领口湿了一小片。她把簸箕往石台上一放,拿起木扬叉,学着杨浩宇的样子翻谷粒,动作虽慢,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婉清姐,你咋也来了?不是让你在家歇着吗?”赵刚咋咋呼呼地站起来,“这晒谷的活儿糙,别磨坏了你的手。”
苏婉清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扬叉:“晒谷场的活儿哪分男女?你看李婶、张嫂不都在那边翻豆子吗?”她往西边努了努嘴,果然见几个婶子正围着黄豆堆忙活,说说笑笑的声浪顺风飘过来。
杨浩宇耙完最后一圈,把木耙往谷堆边一靠,接过赵刚递来的绿豆汤,猛灌了两口。清甜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浑身舒坦。“婉清说得对,”他抹了把嘴,“今年收成好,家家户户都忙,咱这晒谷场的活儿,多个人多份力。”
正说着,李大叔赶着牛车过来了,车斗里装着刚割下来的晚稻,还带着新鲜的稻秆香。“浩宇,搭把手卸车!”李大叔扯着嗓子喊,皱纹里都堆着笑,“最后一车了!拉完这趟,咱村今年的稻子就全进场院了!”
“来喽!”杨浩宇和赵刚赶紧迎上去,三人合力把稻捆往下卸。苏婉清也跑过来,蹲在旁边解稻捆上的绳子,手指被粗糙的稻秆磨得发红,却没吭声。
卸完车,李大叔坐在牛车上抽烟,看着场院里铺开的谷粒,吧嗒着嘴说:“往年晒谷得瞅着老天爷脸色,今年咱修了那道排水沟,不怕突如起来的阵雨,这谷粒晒得干干爽爽,磨出的米准能卖个好价钱。”
“可不是嘛,”杨浩宇接过话头,“上次那场急雨,多亏了排水沟把水引走,不然堆在场边的稻子准得发芽。”他想起当时几个人冒雨挖沟的狼狈样,忍不住笑了。
赵刚蹲在牛旁边,摸着牛脖子上的鬃毛:“老黄今天也立大功了,拉了整整十车,比去年多跑两趟呢。”老黄牛像是听懂了,“哞”地叫了一声,尾巴甩了甩,溅起几点泥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