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存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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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北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杨浩宇缩了缩脖子，裹紧了身上那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棉袄，茫然地看着眼前这条泥泞的土路。路两旁是低矮的土坯房，墙皮冻得开裂，屋檐下挂着一串冻得硬邦邦的玉米棒子，几只瘦骨嶙峋的鸡在墙角刨着冻硬的地面，发出“咯咯”的哀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煤烟和牲畜粪便混合的怪味，远处传来隐约的吆喝声，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陌生又刺耳。
“这……是哪儿？”
杨浩宇喃喃自语，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疼得他龇牙咧嘴。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古玩市场淘到了一枚刻着古怪符文的青铜铃铛，回到家刚想仔细研究，那铃铛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金光，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更让他惊骇的是，脑子里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具身体也叫杨浩宇，今年十八岁，是杨家的长子。现在是1970年，距离他原来的世界，隔着整整半个多世纪的光阴。
他，穿越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杨浩宇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
“杨浩宇！你还愣着干啥？赶紧回家！冻死在外头没人给你收尸！”
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杨浩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臃肿棉裤的中年妇女叉着腰站在不远处的土坯房门口，正是这具身体的母亲，李秀莲。
记忆里，这位母亲对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眼里只有小儿子杨建军和小女儿杨晓梅。原主就是因为长期被家里忽视，加上营养不良，前几天在冰面上打滑摔了一跤，发了场高烧，没能挺过来，才让他占了这具身体。
杨浩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惊和慌乱，低着头往那间土坯房走去。他现在人微言轻，又是刚穿越过来，必须先稳住阵脚，弄清楚情况再说。
一进家门，一股煤烟味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在桌子中央摇曳，勉强照亮了不大的空间。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摆在屋子中间，桌旁坐着一个叼着旱烟袋的老头，正是原主的父亲，杨老实。
说是老实，其实就是懦弱加偏心。在这个家里，李秀莲说一不二，他则是闷葫芦一个，只会抽烟，对大儿子的处境从来不管不问。
炕头上，一个穿着新棉袄的半大小子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哼着小曲，旁边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正给他捶着腿，两人正是杨建军和杨晓梅。
看到杨浩宇进来，杨建军眼皮都没抬一下，杨晓梅则翻了个白眼，撇着嘴说：“哥，你可算回来了，妈让你去供销社打酱油，你磨蹭到现在，是不是想挨揍啊？”
李秀莲跟着走进来，把手里的一个空酱油瓶往桌上一墩，没好气地说：“还站着干啥？赶紧去！再晚供销社就关门了！”
杨浩宇皱了皱眉，记忆里，原主就是个受气包，家里的脏活累活全是他的，好吃的好喝的却轮不到他。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他没说话，拿起桌上的两毛钱和酱油票，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
杨老实突然放下旱烟袋，咳嗽了两声，慢悠悠地开口了。他眼神躲闪，不敢看杨浩宇的眼睛，含糊不清地说：“老大，有个事儿……跟你商量商量。”
李秀莲立刻接过话头，脸上挤出一点假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浩宇啊，你也知道，你爸马上就要退休了，厂里给了一个顶替的名额，按说呢，你是老大，这名额该给你……”
杨浩宇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顶替父亲的工作，这在当时可是天大的好事，意味着能吃上商品粮，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生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果然，李秀莲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可是你弟弟建军还小，性子活泛，去厂里上班肯定比你强。你是哥哥，懂事，就让让你弟弟，行不行？”
杨建军这时才抬起头，得意地瞥了杨浩宇一眼，哼了一声：“哥，我去上班了，以后肯定忘不了你，等我发了工资，给你买糖吃。”
这话说得就像打发叫花子。
杨浩宇简直气笑了。顶替工作这么大的事，他们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决定了，还说得好像是给他多大的恩惠一样。在原主的记忆里，为了这个名额，原主盼了好几个月，天天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家，去城里上班。
“凭什么？”
杨浩宇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在他们印象里，杨浩宇向来是逆来顺受，别说反抗了，就连大声说话都很少有。
李秀莲脸色一沉，柳眉倒竖：“杨浩宇，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我说，凭什么让给杨建军？”杨浩宇直视着她，眼神冰冷，“这名额是爸的，按规矩，长子优先。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凭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
“你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李秀莲被噎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抓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朝杨浩宇打来，“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让你让着弟弟怎么了？你是老大，就该懂事！就该牺牲！”
杨浩宇侧身躲过鸡毛掸子，眼神里的寒意更甚。他不是原主那个懦弱的性子，前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这种偏心到骨子里的父母，根本不值得他尊重。
“我懂事？”杨浩宇冷笑一声，“懂事就要被你们当牛做马？懂事就要让出自己的前途？抱歉，这样的懂事，我学不会。”
“反了！反了天了！”杨老实也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不孝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我也想问，你们怎么配当父母？”杨浩宇毫不示弱地回敬，“从小到大，好吃的给弟弟妹妹，新衣服给弟弟妹妹，我穿的是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服，吃的是你们剩下的残羹冷炙。现在有了工作名额，你们又想抢走，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