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芽衣强行送离庭院后,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瞬间淹没了凌澈。那并非仅仅是身体的倦怠,而是灵魂深处传来的、渴望就此长眠的沉重引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需要休息,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然而,地球与人类的存亡,那救世主的沉重职责,依旧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地铐在他的肩上。还有……那深埋心底、从未熄灭的归家渴望,像一根细线,勉强吊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更讽刺的是,他深知,即便此刻沉沉睡去,那该死的职责与危机,也终将把他从虚无的安眠中强行拖拽回来。
“……千劫。”凌澈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只剩气音,他微微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那双黯淡的幽蓝眼眸,“我睡一会儿……雷电芽衣回来了……叫我……起来……”
话音未落,他身体一软,意识便彻底沉入了黑暗的深渊。在千劫沉默而复杂的注视下,他沉沉地睡去,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
这一觉,注定无法安稳。
即便在无意识的深渊里,那沉重的职责、救世的使命、以及自身那近乎绝望的悲愿,依旧如同无形的巨石,层层叠叠地压在他的灵魂之上,让他喘不过气。睡梦并非港湾,而是另一片窒息的海域。
“哈……哈……”
凌澈猛地睁开双眼,如同溺水者般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喘息着!紧接着,他直起身体,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仿佛要将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都咳出来。
短暂的睡眠非但没有带来恢复,反而让他感觉更加疲惫不堪,身体像被掏空后又灌满了铅。他清晰地明白,这是体内那岌岌可危的封印正在加速破碎的征兆。
当他终于缓过气,视线聚焦,才惊觉自己并非在庭院的长椅上。他身处一个装潢雅致、充满舒适感的房间,身下是柔软得几乎能陷进去的大床。
“……”
还没等凌澈理清思绪,一双纤白如玉、保养得宜的手,轻柔地从他身后为他披上了一件宽大而厚实的外套,带来一丝暖意。
凌澈微微侧头看去。酒红色长发如同流淌的醇酒,一位气质雍容华贵的高挑美人正坐在床边。她绝美的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但那笑容深处,却交织着难以掩饰的勉强和深沉的忧伤。
“……伊甸,你怎么在这。”凌澈的声音依旧平淡,带着刚醒来的沙哑,目光微微垂落。
“凌澈,”伊甸的声音温柔似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根据乐土里的时间来算,你已经沉睡了整整十七个小时了……”她看着他脸上挥之不去的、仿佛刻入骨髓的疲惫,眼中满是痛惜,忍不住伸手,将他披上的外套又仔细地拢紧了些。
“所以……轮到我来照顾你了。”她努力维持着笑容,但那忧伤却更浓了,“其他人知道你醒来后,都很激动……但毕竟,大家都成熟了,知道一窝蜂地涌过来看你,只会让你觉得麻烦和困扰……”
“……雷电芽衣回来了吗?”凌澈现在无心关注这些,他唯一关心的只有那个背负着世界存亡的变量。
“……虽然知道原因,”伊甸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微妙的失落,“但你醒来第一句话就问这个,还是让人有些难过呢……”她顿了顿,如实相告,“芽衣小姐还没有消息。应该是听从了某些人的‘命令’,还在那试炼之地里……奋战吧。”
“那样最好。”凌澈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温度,幽蓝的眼眸深处是冰冷的决绝,“她最好时刻铭记,整个世界的存亡,就系于她一人之身。”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凌澈的身体痛苦地蜷缩。伊甸立刻起身,快步走到一旁的桌边,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小心地递到他唇边。
凌澈也不客气,一边捂着嘴压抑咳嗽,一边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温热的水流暂时抚平了喉间的灼痛。他喘息着缓了一会儿,目光扫过床头柜,那里放着一盒精致的香烟和一个打火机。他直接伸手拿过,动作熟练地抽出一根,点燃。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苍白的侧脸。但这终究不是他以前那种特制的、带着奇异烟雾的蓝烟,只是习惯性地往嘴里叼点什么,寻求一丝熟悉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