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空间在每一次交锋的余波中破碎、愈合,再破碎、再愈合,循环往复,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毁灭之舞。
时间,在战火与守护中悄然流逝了一年多。
外界,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琪亚娜·卡斯兰娜,经历了无数战斗与磨砺,眼神中褪去了许多青涩,沉淀下坚毅与复杂。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胸前的戒指吊坠,指腹感受着那冰凉的金属触感,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深切的思念,对父亲安危的担忧带来的悲伤,以及一丝丝连她自己都难以厘清、潜藏在心底深处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老爹……”她低声呢喃,凝视着那枚看似普通的戒指。就在不久前,一次足以致命的危机中,正是这枚凌澈留下的戒指,在她濒临绝境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引导她、支撑她,最终让她以完全掌控自身意志的姿态,成为了真正的“薪炎之律者”。
而这,并非孤例。在过去一年多动荡不安的岁月里,这样的守护,发生了不止一次。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芽衣、布洛妮娅……甚至是其他一些与凌澈有过深刻羁绊的人,只要她们在危难时刻心念所至,呼唤那份力量,这些戒指便会给予回应,成为她们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琪亚娜真的,真的,非常感激她的老爹……这份感激,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除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画面,琪亚娜漂亮的蓝色眼眸瞬间瞪成了死鱼眼。那艘从世界之外降临的休伯利安号……以及从上面下来的一群……女人!
里面好几个,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与老爹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尤其是当她们得知琪亚娜是凌澈的“女儿”后,一个个眼睛都红了,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追问她母亲是谁。
直到琪亚娜无奈地解释自己只是“认的”之后,她们才用一种既松了口气又带着莫名警惕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你可以叫我妈妈哦~”
可恶!这种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母亲”,她才不要认呢!如果……如果老爹真的需要……那不如……由我来……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琪亚娜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了浓郁的红晕,心跳也莫名加速。
“琪亚娜,该来会议室集合了。”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既带着一贯的认真与责任感,又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是她的姐姐,幽兰黛尔。
“来了。”琪亚娜深吸一口气,压下脸上的热度,打开门,对姐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姐姐,怎么是你亲自来叫我啊?”
幽兰黛尔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因为……这次会议的发起人……”
“这样啊……”琪亚娜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显然明白了姐姐的未尽之言。
见此,幽兰黛尔连忙露出一个略显生疏、却努力想表达亲近的笑容,如同一个失散多年终于重逢、还在努力适应如何当好姐姐的角色:“琪、琪亚娜,你又在想凌澈了啊?”
琪亚娜无奈又带着点小埋怨地看着姐姐:“姐姐……你怎么能直接喊老爹的名字呢?要叫叔叔才对嘛...”
“哈哈……”幽兰黛尔干笑两声,更尴尬了,“习、习惯了嘛……”她确实还在适应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妹妹。
姐妹俩就这样带着点微妙的氛围,走向会议室。刚推开厚重的门,琪亚娜就听到一个刻意拉长、带着夸张咏叹调的熟悉声音:
“哦~我亲爱的主角的小姐,真是让吾辈望眼欲穿,恭候多时了啊。”
琪亚娜的眉头瞬间皱紧,神色冷淡下来。啊……果然是这个最讨厌的家伙——奥托·阿波卡利斯。
说起来,琪亚娜能确认幽兰黛尔就是自己失散的亲姐姐比安卡,正是与眼前这个金发男人——奥托主教——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合作后,由他亲口告知的真相。
幽兰黛尔无奈地扶额:“奥托主教,你总是这样说话然后挨打,我是不会帮你的。”她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位的做派。
奥托故作伤心地用华丽的袖口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比安卡,我亲爱的学生,你就是这么对待教导你许多、亦师亦友的……”
“我好讨厌他,观星。”一个带着明显厌恶的清脆女声打断了奥托的表演,她嫌弃地撅着嘴,看向身边手持羽扇、气质沉静的白发少女观星,“我能直接去揍他吗?就现在!”
观星无奈地摇了摇头,羽扇轻点:“月下,稍安勿躁。据吾观之,此人当下所现,不过一具精巧傀儡,揍之无益,徒费力气耳。”
月下闻言,更加嫌弃地皱起秀气的眉头,气鼓鼓地拍了拍身边正专心吃点心的卡莲:“姐姐,帮帮我!你也说他几句!”
卡莲被拍得差点噎住,连忙咽下点心,努力板起脸,试图做出嫌弃的表情:“哦哦……咳咳!奥托,你这家伙,无论哪个世界都好恶心呢!”她的演技实在称不上好,甚至有些生硬。
然而,对奥托而言,即便他理智上无比清楚眼前这个卡莲并非他魂牵梦萦、为之付出一切的那个卡莲……但当那张无比相似的脸庞,用熟悉的声线说出“恶心”这个词时,他依旧条件反射般地捂住了胸口,脸上露出夸张的痛苦表情:“卡莲……你为何……要对我如此残忍……”
“停,停!”一旁的瓦尔特·杨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出声打断了这场越来越离谱的闹剧。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奥托,该说正事了。”
说完,他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世事难料,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奥托·阿波卡利斯如此“和睦”地坐在同一间会议室里商讨对策。
奥托瞬间收敛了所有夸张的表情,恢复了那副优雅从容、带着一丝玩味的姿态,轻咳一声:“好了,闹剧到此为止。”
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神色各异的众人——天命、逆熵休伯利安势力、以及诸多独立战士的代表齐聚一堂。“多亏了我们此刻还躺在抢救室里与死神搏斗的齐格飞先生,以及仍在病床上静养的赤鸢仙人的……巨大贡献,我们已经基本摸清了那个突然降临、宣称要‘接管’此方文明的‘前文明遗民’组织的具体信息……”
琪亚娜神色冰冷。这间会议室里,与奥托有血海深仇的人不在少数。之所以大家还能暂时放下仇怨坐在这里,正是因为一年前,这个自称“伊卡洛斯”的组织,如同阴影般笼罩了整个现文明。他们以绝对的力量宣告接管,要求所有人遵循他们那位“救世主”的意志。
这听起来像个笑话,但他们展现的力量,让所有势力都感到了刺骨的恐惧。
律者的力量强大,但稀少。然而在这个神秘组织中,仅仅由三名普通战士组成的小队,就能通过某种协同方式,激发出一种与律者权能高度相似、甚至能与之匹敌的力量!而这样能够“量产”出匹敌律者力量的普通战士,在这个组织中……不计其数!
更可怕的是……他们之中,还有着远超普通战士、实力深不可测的“上位者”。
奥托继续着他的情报简报:“齐格飞先生,在潜入对方一处重要基地时,遭遇了疑似他血脉源头的先祖——凯文·卡斯兰娜。结果……毫无悬念地被正面击败,其持有的神之键‘天火圣裁’也被对方夺走。而我们的赤鸢仙人……”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意义不明的弧度,“则是在一场大规模冲突中,被她的‘老友’——那位性情暴烈的千劫——直接击溃。若非对方组织的大多数成员似乎都秉持着‘尽量减少伤亡、和平接管’的奇怪原则……我们恐怕就要永久失去一位至关重要的战力了……真是可喜可贺。”
他虽然在笑,但话语中的沉重感却让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若非对方有所顾忌,齐格飞和符华恐怕早已殒命。
奥托话锋一转:“但他们的牺牲并非没有价值。通过齐格飞先生拼死带回的情报碎片,以及我们后续的渗透分析,可以确定一个关键信息:塞西莉亚·沙尼亚特——齐格飞先生的妻子,琪亚娜和比安卡的母亲——目前正被他们软禁在某个核心区域。”
琪亚娜闻言,冷冷地瞥了奥托一眼:“你还好意思提这个?”若非奥托当年的阴谋,她的母亲或许……
“哦,抱歉抱歉。”奥托毫无诚意地笑了笑,迅速转移话题,“让我们略过这些不愉快的往事,继续正题。根据所有线索的指向,这个组织的最高领袖,他们口中的‘救世主’,经过我们最缜密的推测,其身份指向了……那位凌澈先生。”
“不可能!”一直安静站在琪亚娜身边的布洛妮娅立刻出声反驳,灰色的眼眸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凌澈爸爸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是啊……我也觉得这很……耐人寻味。”奥托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众人惊疑不定的表情,“但更有意思的事情来了。就在最近,那个组织通过某种渠道,向我们传递了一条明确的信息。”
他环视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要求,所有与凌澈先生存在‘深刻关联’的人,主动前往他们指定的地点进行‘接触’。”
“而这次接触的结果……将直接决定……”
奥托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判感:“此方文明的存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