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之刃的战舰休息室内,临时顶替丽塔担任幽兰黛尔副官的薇拉看着自家队长,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头疼。
这并非因为幽兰黛尔有哪里不好。恰恰相反,作为天命最强的S级女武神之一,不灭之刃的队长,幽兰黛尔堪称完美——实力强大到令人敬畏,待人接物却始终保持着平等而真诚的和善,对任务更是尽职尽责,无可挑剔。
只是……
薇拉的目光落在正捧着一本厚重书籍、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忧郁气质的金发少女身上,忍不住又捏了捏额角。
幽兰黛尔除了必要的休息和极少的闲暇时光,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在了两件事上:要么在训练室里挥汗如雨,挑战极限;要么就像现在这样,沉浸在一些……嗯,奇奇怪怪的书籍里,并时常发出一些让旁人摸不着头脑的感慨。
比如现在……
“究竟需要何等坚定的意志,何等强大的力量,才能企及那一位的万分之一呢……”幽兰黛尔一只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轻轻翻动着书页。
这本书是幽兰黛尔从奥托主教的收藏中找到的,那似乎是一本来自前文明纪元、由某位仰慕撰写并流传下来的诗集,内容充满了对一位“救世主”的狂热歌颂。
“他的羽翼庇护着摇摇欲坠的文明,他的双臂撑起了即将倾覆的天空,他的意志引领着迷途的人类,他的脊背……断绝了灭世的灾难……”诗句的辞藻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笨拙,充满了个人视角的局限,却饱含着近乎虔诚的情感。
幽兰黛尔显然非常珍视这本书,翻阅的痕迹清晰可见。她似乎正通过这些文字,在脑海中一点点勾勒着那位遥远“救世主”模糊而崇高的轮廓。
“唉……”又是一声悠长而带着无限怅惘的叹息,在薇拉担忧的目光中响起,“与他相比……我终究还是太弱小了。”
弱小?
薇拉在心中默默咀嚼着这个词,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一次作战的画面:眼前这位“弱小”的队长,仅仅一记全力投掷的骑枪,便将整个战场如潮水般的崩坏兽瞬间蒸发,甚至在大地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贯穿战场的巨大裂痕。
这个词,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幽兰黛尔联系在一起。
薇拉定了定神,鼓起勇气上前汇报:“幽兰黛尔大人,我们即将抵达大洋洲支部空域。不过……侦测显示,极东支部的德莉莎学院长似乎也在该区域,并且主动发来了通讯请求……”
听到“德莉莎”和“任务”的字眼,幽兰黛尔脸上那层挥之不去的忧郁才缓缓消散,恢复了平日执行任务时的专注与正色。“德莉莎学院长?嗯……接通通讯吧,麻烦你了,薇拉。”
“是。”薇拉立刻操作起来。
幽兰黛尔则无比珍重地将那本厚重的诗集合拢,小心翼翼地收好。
通讯接通,德莉莎那带着点稚气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咳,你好啊,幽兰黛尔!真是……好巧啊,在这茫茫大洋上都能遇到你。”
幽兰黛尔端正坐姿,语气礼貌而直接:“很高兴见到您,德莉莎学院长。不知极东支部在此处执行什么任务?”
“这个……这个嘛……”德莉莎的声音明显有些支吾,“我们在这……旅游!对,旅游!顺便……加个特训!哈哈……”
站在幽兰黛尔身后的薇拉嘴角抽搐了一下。旅游?加特训?这借口未免也太敷衍了,简直是把她们当傻子糊弄……
然而,幽兰黛尔却是一脸了然地点点头,仿佛接受了这个说法:“原来如此。不过德莉莎学院长,此地目前并非合适的旅游或特训地点,我们即将执行重要任务,还请贵方尽快离开这片空域。”
薇拉:“?”
德莉莎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如释重负地应道:“哦!好!好!我们这就离开!马上就走!”
通讯被德莉莎那边迅速切断了。
薇拉:……绝对有鬼啊!!!她刚想开口提醒幽兰黛尔这其中的蹊跷,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休息室中央的圆桌旁,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
那人身姿挺拔,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风衣,颈间随意搭着一条红黑相间的围巾。他正旁若无人地翻阅着幽兰黛尔刚刚收好的那本前文明诗集,神情专注得仿佛在研读什么重要文献。
他甚至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姿态闲适地边喝边看。
只是,他的表情……相当精彩。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看几行字就会忍不住移开视线,嘴角微微抽动,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嫌弃和无语,仿佛那书里的内容让他尴尬得脚趾抠地。
薇拉瞬间寒毛倒竖!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如何突破战舰的层层防御?更关键的是,他竟敢私自翻阅幽兰黛尔大人视若珍宝的私人物品!这是赤裸裸的冒犯!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薇拉厉声喝问,同时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身体紧绷,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薇拉,”幽兰黛尔平静的声音响起,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翻阅诗集的身影,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先离开指挥室吧。我和这位先生……需要私下聊一会儿。”
薇拉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幽兰黛尔,又警惕地扫了一眼那个神秘的男人。但服从命令是女武神的天职,她只能强压下满腹的惊疑和担忧,恭敬地应道:“……是,幽兰黛尔大人。”
她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姿态,一步步退出了休息室,目光最后锁定了那个男人的背影。
舱门关闭,偌大的休息室只剩下两人。
幽兰黛尔看着那道身影,脸上露出了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带着深深敬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的笑容:“好久不见了……‘贤者’大人……不对。”
她微微歪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许,轻声问道:“凌澈。”
“我这样称呼您……可以吗?”
凌澈仿佛没听见她的寒暄,依旧专注于那本让他表情些许扭曲的诗集,又抿了一口咖啡,头也没抬,只是随意地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随你。坐下聊聊。”
幽兰黛尔依言走到圆桌对面,在凌澈面前端正地坐下。她的眼神专注而真挚,充满了对眼前之人的敬慕。
然而,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凌澈手中那本被翻开的诗集页面时,白皙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淡淡的红晕——因为她不仅在那页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感悟批注……
还在页脚空白处,用极小的字迹,写下了一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关于书中“救世主”的、带着少女憧憬的悄悄话……
幽兰黛尔看着凌澈那副对诗集内容“不忍直视”的表情,轻声开口,试图为书中那位存在辩解:“凌澈,这本诗集里描述的……”
“不熟。”凌澈头也没抬,简短的两个字堵回了她所有的话,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陌生人。
“啊哈哈……”幽兰黛尔无奈地笑了笑,并未气馁,反而带着一丝打趣的试探继续问道:“那您觉得,这位‘救世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我想,作为曾经逐火之蛾一员的您,应该有着更深刻的见解吧?”
面对少女的试探,凌澈终于从书页上移开视线,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眼神变得幽深而冰冷:“他啊……呵。”
一声冰冷的嗤笑后,是刻骨而毫不留情的批评:“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罢了。妄图抓住所有,最终却什么也没能抓住。一个可怜虫,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倾尽所有,付出一切,到头来……不过是徒劳无功。”
“……”幽兰黛尔完全没料到他会用如此尖锐的词语自己,一时语塞,微微叹息一声,语气带着不赞同的坚定:“我并不这样认为。在已知的、零散的历史碎片里,那一位无疑展现出了近乎完美的姿态。他挽救了整个文明的火种,在幸存者眼中,他便是那撕裂黑暗、带来希望的骄阳,是夜空中最耀目的星辰……”
她越说越投入,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仿佛在描绘自己心中最崇高的偶像。
对此,凌澈只是冷淡地打断了她近乎咏叹的叙述:“你觉得是,那便是。”语气中带着一种懒得争辩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