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子
有一位女子正在那株樱花树下弹奏着古琴,仿佛从《源氏物语》的卷轴中的平安时代穿越而来。
她身着繁复华丽的十二单大振袖,那是东瀛最正式的着装之一,只有皇室女性在神道祭礼,婚礼或者即位仪式等等重要的场合才能身着这种华贵的服饰。
最外层的深红色唐衣泛着织锦缎特有的光泽,衣摆处金线绣制的凤凰衔枝纹在月光中流转,每当她拨动琴弦,鸟羽般的袖口便掀起一阵暗香浮动的涟漪。
唐衣下隐约透出翠微色打衣的边角,再往下是五衣层叠的朦胧纱影,五层薄如蝉翼的绢纱染作红梅、若竹、紫苑、山吹、苏芳的渐变色调,宛如将四季的霞霭都裁成了衣料。当夏夜的微风掠过,这些轻纱便翻起了细密的涟漪,露出了内里珍珠白的单衣,那丝绸质地光润得好似把月光凝结成了丝缕。
她的腰间束着金丝勾边的紫棠色腰带,蝶形结垂下了两串琉璃珠玉,与衣襟处探出的绯红袴裾遥相呼应。十二重衣领在她雪白的颈项之间堆叠出精巧的弧度,每道领缘都缀着银线编织的菊蕊暗纹,最内层的茜色小袖从袖口探出半寸,衬托得她抚琴的指尖莹白如玉。
发间螺钿梳篦折射着虹彩,青黛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至裳裾。苍葭色羽裳自后腰迤逦三尺有余,褶皱间浮动着流水纹的暗绣。她信手抚琴,琴声如同山涧的清泉流响,如同雾霭里一场将散未散的华美梦境。
她的身边还摆着一座华丽的太刀架,紫檀雕出的群山和流云仿佛在微微涌动,玉雕明月悬于山巅,错银云纹在石质灯笼的烛火中化为银河。翡翠雕刻的游龙轻轻托住了一长一短两把太刀,刀镡的龙雀竟似隔空相望,金鳞龙爪探向了那个玉雕明月,银雀翅尖扫过樱枝,青铜螭纹镇座上的错金符文忽明忽暗,仿佛封印着某种古老的契约。那一长一短两把太刀都微微出鞘半寸,银色的刀刃如明镜般闪亮,有些飘落的樱花花瓣落在出鞘的刀刃上,都悄无声息的被分成了两半。
“真的好美……”九条雅子看得都要呆住了,“就像仙子一样……”
“人家觉得有点不对劲……”奥菲莉娅皱着眉,却看见九条雅子已经跑了过去,“等等!别过去!”
“美丽的小姐,请原谅妾身的冒昧,”九条雅子已经小步跑到了距离抚琴的女子只有五六米远的地方,“妾身和朋友好像迷路了,能不能请问一下……”
女子抚琴的手指停下了,随后她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瞳孔竟然是岩浆般的金红色,和她对视的瞬间九条雅子如遭雷击,仿佛和她对视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头威严古奥的巨龙!
“你……”
“邪祟之人,胆敢踏足本宫守护的禁地?”女子的声音明明清灵悦耳,但是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如同青铜巨钟一般在奥菲莉娅和九条雅子的耳边轰响,“既然来了,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说罢,女子洁白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猛的一按,原本如同清泉流响的悦耳琴音瞬间变成了杀气腾腾的万马千军,琴音仿佛化为了实质,巨大的冲击波将九条雅子推出去了几十米远,成片的野苜蓿和矢车菊被骤起的狂岚吹得七零八落,又纷纷扬扬的从天空落下,下起了漫天花雨。
“没事吧?”奥菲莉娅赶忙冲过去扶起了九条雅子。
“妾身……妾身没事……”摔得七荤八素的九条雅子缓缓睁开眼睛,就发出了痛彻心扉的悲鸣,虽然她在遭受冲击的一瞬间就本能的用契约幻想种的力量护住了周身,人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是她身上的月白色浴衣就没这么幸运了,几乎被撕裂成了一缕一缕的布条,“妾身的衣服啊!下午刚刚才买的!还没来得及给夫君看呢!”
“别说废话了!她要过来了!”
…………
“还是打不通电话?”陆栖迟关切的看着满头大汗的汪瀚津,“她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出事应该不至于……”汪瀚津皱着眉,九条雅子的能力他还是有信心的,一般人根本就不是她的一合之敌,就算真有人想对她不利,她也可以闹出巨大的动静,然而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估计是跑到哪个信号不好的地方去了。
“要不要让这里的工作人员帮忙找一下?”汪舒蕾也提出了建议。
“嗯……有道理,我们分头行动吧,”汪瀚津点点头,“李铱同学和陆栖迟同学,你们两个就留在原地继续给她们打电话,然后麻烦学姐去通知一下工作人员让他们也帮忙找找,我和舒蕾还有江老师再去分头找找,不管找到没找到一个小时之后咱们都回到这里集合,可以吗?”
众人都点了点头,然后各自行动了起来。
…………
“你是什么人?”奥菲莉娅扶起了九条雅子,随后皱眉看向了那个女子,“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明知故问。”女子的声音冷冽如霜,“污秽的灵魂踏足此地,便是死罪!”
说罢她再次抚动琴弦,两道宛如实质的音波破空而来,不过这次九条雅子已经有所准备,她的眼中同样亮起了暗金色的光芒,两道苍青色的飓风气旋瞬间成型,瞬间割裂了那两道破空而来的音波,随后朝着女子激射而去,然而那两道气旋在距离女子还有几米远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两道气旋瞬间溃散。
“还算有点本事……月煌,樱魄。”女子从古琴后面站了起来,随后她伸出了双手,“来助本宫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那两把横在刀架上的一长一短两把太刀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那把长太刀刀镡上的龙头忽然睁开了眼睛,龙口中含着的夜明珠泛出幽兰色的荧光,红宝石的龙目灼灼如血,死死的盯着远处的九条雅子。刀光未出,寒芒已经如同月华流泻。刃身似乎截取了一段月色,千层云纹在薄雾般的月光中浮动,仿佛巨龙盘踞冰川,吐息凝霜。刀锋的光华微微流转,龙影竟似游动,刃面倒映的星斗碎成银砂,簌簌坠入深不见光的血槽。
春樱凝刃,雀鸣封鞘。短太刀上飞舞的云雀也同样竟似活了过来,泛着淡樱色涟漪的刀刃上,刃尖镂空的云雀展开双翼,镂空处漏下的光斑在地上游走,恍若雀影掠过八重樱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