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屯内初战告捷的欢呼声尚未完全平息,东面老鸦岭的山林间,却是一片死寂的凝重。
几名穿着厚实皮袄、脑后拖着细辫的骑士,如同石雕般隐在一处视野极佳的山脊后,远远眺望着那座刚刚击退了进攻的屯子。为首一人,面容精悍,眼神锐利如鹰,正是这支清军哨探的拨什库(领队)巴彦。他手中握着一支单筒望远镜——这是他们从某个倒霉的明军将领那里缴获的战利品。
虽然距离尚远,看不清具体细节,但巴彦凭借其丰富的战场经验,依旧从刚才那短暂的交锋中捕捉到了不寻常的信息。
“额真,那伙饿狼败得太快了。”身边一个年轻的哨探低声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屑,“这些尼堪(汉人),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巴彦缓缓放下望远镜,摇了摇头,眉头微蹙:“不,博尔济。不是饿狼太弱,是那只刺猬……比我们想的要硬。”
他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场景:屯墙上迅速而有序的防御调动,弓箭覆盖的时机和范围,侧翼伏兵出击的果断,以及……那几声突如其来的、与众不同的轰鸣巨响,以及随之升起的浓密白烟。
“听到那声音了吗?”巴彦的声音低沉,“不是炮,炮声更沉。也不是寻常的火铳,声音更响,更脆,烟也更大得多。”
博尔济神色也严肃起来:“确实古怪。而且,他们似乎是用那声音吓退了刘麻子(指刘哨官)的人?并未看到有多大伤亡。”
“吓退?”巴彦冷笑一声,“你看到刘麻子撤退时的慌乱了吗?那不是简单的吓退,那是……遇到了他们无法理解、无法应对的东西。是未知的恐惧。”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望远镜冰凉的筒身,“还有他们的反应速度,防御布置,绝非寻常流民或地方乡勇所能及。这个屯子,有能人,而且……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利器。”
未知,对于一支肩负侦察任务的精锐哨探而言,是最大的失职,也是最致命的诱惑。
“额真,那我们……”另一名哨探询问道。
巴彦沉默了片刻,眼中闪烁着权衡的光芒。上头给他们的命令是摸清明军在这一带的虚实、兵力部署和地形道路,为可能的下一步行动做准备。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流民据点,现在看来,却像是一个藏着秘密的硬核桃。
“刘麻子这一败,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来了。这对我们,既是机会,也是风险。”巴彦缓缓道,“机会是,少了这伙饿狼的干扰,我们可以更仔细地观察这只刺猬。风险是……我们可能低估了它,它或许会引来更大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