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的木槿花在晨光里簌簌作响时,苏棠正用银梳为萧玦打理长发。他的发丝比初见时更黑亮,缠绕在指尖的触感真实得不像话,可梳齿穿过发间的刹那,却突然穿透了那片乌黑——像穿过一团虚无的雾气。
“怎么了?”萧玦回头看她,凤眸里的温柔漾着水光,左眉骨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粉,“手怎么抖了?”
苏棠攥紧银梳,指节泛白。她看着梳齿上残留的半缕发丝正在快速消散,看着萧玦耳后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心脏像被冰水浇透——雷劫过后的平静,终究是假象。
【警告!世界碎片能量与目标人物灵魂出现排斥!世界稳定性跌破60%!】
系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苏棠的视线突然被拉远。她看到整个海岛正在变得透明,沙滩的边缘像被橡皮擦抹去般渐渐消融,连他们亲手种下的木槿花丛,都在根茎处渗出细碎的光点,那是世界崩溃的前兆。
“萧玦,你看!”苏棠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却差点从他皮肤里穿过去。她指向海天相接的地方,那里的海平面正在诡异地隆起,像块被揉皱的蓝布,“海水……海水在消失!”
萧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反手攥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依旧滚烫,可苏棠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快速流失——是记忆碎片的能量,是维系他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根基。
“是雷劫的后遗症。”萧玦的声音异常平静,他拉着她冲向木屋,龙渊剑在石桌上划出刺耳的火星,“羁绊之力中和了雷劫,却也让碎片能量过度消耗。现在它们在排斥我的灵魂,就像……就像水和油永远融不到一起。”
木屋的梁柱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墙壁上的裂缝里渗出银色的光。苏棠看着萧玦将那枚融合了所有碎片的晶石塞进她掌心,看着他将自己的血滴在晶石上,突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你想把碎片能量全部转移给我?”苏棠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尖死死攥着晶石,那冰凉的触感烫得她心口发疼,“不行!那样你会彻底消散的!”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萧玦的笑容温柔得让人心碎,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吻过她心口的木槿花印记,“从冷宫里的执念到海岛上的相守,我能陪你走这么远,已经是偷来的时光。棠棠,别贪心。”
“我就是贪心!”苏棠的嘶吼声震碎了窗纸,海风吹进来的沙砾里,混着正在消散的木槿花瓣,“我要你永远陪着我!要你看着木槿花开满院子!要你……”
她的话没能说完。萧玦突然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揉碎。苏棠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透明,像要被清晨的阳光彻底融化。
“记住我的样子。”萧玦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轻得像叹息,“记住冷宫里的月光,海岛的浪花,还有……我爱你。”
他的身影在她怀里化作无数光点,像被吹散的萤火虫,争先恐后地钻进那枚晶石。苏棠眼睁睁看着他消失,看着掌心的晶石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世界在她眼前开始剧烈地晃动。
木屋的屋顶轰然坍塌,露出扭曲的天空。原本湛蓝的天幕此刻像块破碎的玻璃,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裂缝里涌出的不是星辰,是无数翻滚的代码流,那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构造,此刻正随着萧玦的消散而分崩离析。
【世界稳定性跌破30%!碎片能量离体倒计时!10!9!】
系统的倒计时像催命的鼓点,苏棠抱着那枚滚烫的晶石,在倾颓的木屋残骸里跌跌撞撞。她看到卫凛的身影在远处化作光点,看到那些曾与她并肩作战的士兵变成透明的影子,看到整个海岛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快速晕开、消散。
“萧玦!你出来!”苏棠的嘶吼声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却只换来代码流滋滋的声响。她冲向海边,却发现原本的沙滩已经变成了深不见底的虚无,只有那枚晶石在掌心微微发烫,像他最后残留的温度。
【5!4!3!】
倒计时越来越快,苏棠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她能感觉到灵魂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外拽,那些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冷宫里的初遇,雁门关的血战,祭坛上的对峙,海岛上的誓言——正在像潮水般退去。
“不……我不能忘……”苏棠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她将额头抵在晶石上,任由那些滚烫的能量钻进脑海,贪婪地汲取着里面属于萧玦的记忆,属于他们的时光。
她看到八岁的萧玦在冷宫为母妃画木槿花,看到十五岁的他在镇南侯府墙外偷偷看她读书,看到二十岁的他在海岛为她削花簪时笨拙的样子……那些被她忽略的、他深藏心底的温柔,此刻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2!1!】
倒计时结束的刹那,晶石突然从她掌心挣脱,化作道流光冲向天空的裂缝。苏棠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起,她在空中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正在崩塌的世界,看到那道流光在裂缝中停顿了一瞬,像在回头看她,然后彻底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萧玦——!”
她的嘶吼声被黑暗吞噬。意识沉入深渊的前一秒,苏棠仿佛又闻到了龙涎香混着木槿花的味道,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吻她的额头,像在说“等我”。
不知过了多久,苏棠在一片纯白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