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的晨雾裹着浓重的药味,苏棠将最后一味当归倒进陶罐时,指尖突然触到罐底的硬物。她倒出药渣,一枚半月形的玉片从残渣里滚出来,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玉片边缘刻着细密的星轨,与她贴身佩戴的同心蛊玉佩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这是……”苏棠刚拾起玉片,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攥住。萧玦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玄色寝衣的领口敞开着,露出心口那道狰狞的疤痕,凤眸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惊惶。
“哪来的?”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罐子里的药汁还在冒着热气,混着他身上未散尽的龙涎香,竟生出种诡异的窒息感。
苏棠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戾惊得后退,玉片从掌心滑落。萧玦眼疾手快地接住,当他看清玉片上的星轨时,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
“是先帝的‘镇星佩’。”萧玦的指尖抚过玉片上的裂纹,那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当年他用这玉佩催动弑亲咒,两半玉片合璧时,就能唤醒被诅咒封印的记忆。”
唤醒记忆?苏棠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想起系统曾提示过,“世界碎片往往以记忆载体形式存在”,难道这枚玉片就是她要找的碎片?
【检测到世界核心碎片能量!与目标人物诅咒记忆深度绑定!建议谨慎融合!】
系统的警报声还没落下,萧玦突然将玉片按在她的眉心。冰凉的触感瞬间炸开,无数画面像决堤的洪水般冲进苏棠脑海——
冷宫的雪夜里,八岁的萧玦被按在冰面上,先帝踩着他的手背,将另一半镇星佩塞进他嘴里:“吞下去!这是萧家子孙的宿命!你娘不肯认命,那就由你替她认!”
少年咬破嘴唇,血珠滴在玉片上,竟让冰冷的玉片泛起红光。他看着先帝转身时的背影,突然抓起地上的银簪,狠狠刺向那团玄色的影子——
画面骤然破碎,苏棠捂着剧痛的头蹲在地上,喉咙里涌上腥甜。她能感觉到萧玦的黑化值在疯狂波动,从先前的75%骤降到30%,像被这记忆碎片生生剜去了一半戾气。
“你看到了……”萧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踉跄着后退,撞在药架上,无数个药罐摔在地上,药汁溅湿了他的衣袍,“你看到我想杀父皇了……”
苏棠抬起头,撞进他骤然清明的瞳孔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偏执疯狂,只剩下纯粹的恐惧与绝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不是你的错。”苏棠爬起来抱住他,心口的伤疤因他的颤抖而隐隐作痛,“是他先伤害你和母妃的。”
萧玦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握过银针,沾过鲜血,此刻却在微微发抖:“可我真的想杀了他……那天如果不是卫凛拦着,我早就……”
“我知道。”苏棠的指尖抚过他心口的伤疤,那里还残留着剜心时的温度,“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
她想起前世绿衣少女举着匕首冲向安王的画面,原来他们骨子里都藏着同一种狠劲——被逼到绝境时,连神佛都敢弑。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拼合的镇星佩上,泛着柔和的金光。萧玦看着玉片上渐渐融合的裂痕,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释然,也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难怪黑化值会降。”他将玉片塞进苏棠掌心,指尖划过她的指缝,“原来最能治偏执的,是直面那些不敢回首的记忆。”
苏棠握紧温热的玉片,能清晰地感觉到碎片里蕴含的能量正缓缓流入体内。她知道,这不仅是世界碎片,更是萧玦卸下的枷锁——他终于敢承认自己恨过先帝,终于不再被“弑亲”的负罪感困住。
“卫凛说,京城来的密探查到,先帝临终前将另一半镇星佩藏在淑妃的棺椁里。”萧玦的声音平静了许多,他捡起地上的药杵,笨拙地帮她收拾残局,“他大概是想,等我也被诅咒吞噬时,就让母妃的尸骨亲眼看着我疯魔。”
苏棠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看着萧玦低垂的眉眼,突然明白他为何总在午夜惊醒——那些被封印的记忆从未消失,只是变成了更深的梦魇。
“我们去取回来。”苏棠将拼合的玉片放进锦囊,“把属于你的,属于母妃的,都拿回来。”
萧玦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浓浓的暖意取代。他知道苏棠不是在说空话,就像她明知剜心危险,却还是陪着他一起面对一样,她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递过来最坚定的支撑。
三日后,他们的船停靠在京城码头。镇南侯府的旧部早已在码头等候,为首的老管家看到苏棠时,突然老泪纵横地跪了下去:“小姐!老奴总算等到您了!”
苏棠扶起他时,指尖触到他袖中硬物。老管家会意,悄悄将一枚青铜钥匙塞进她手里:“这是淑妃娘娘棺椁的钥匙,当年侯爷特意嘱咐,只有‘带木槿花香的姑娘’才能用。”
木槿花香。苏棠想起前世发间掉落的那朵花,原来镇南侯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只是没能等到她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