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风声和雅乐庄重的旋律。所有的人都将头埋得更低。
陈衍从礼官手中接过那份用朱笔书写于青藤纸上的祭文。他展开祭文,面向南方(祭天通常南向),清了清嗓子,那经过特意控制、沉稳而洪亮的声音,借助着圜丘的特殊结构和清晨的寂静,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祭坛周围:
“嗣天子臣衍,敢用玄牡,昭告于皇天上帝、后土神只:”
开口便是古礼格式,庄重无比。
“伏惟上天,监观万方,求民之莫。惟德是辅,惟乱是罚。”
“自晋室失德,天下分崩,胡羯乱华,生民涂炭。臣本寒微,荷天之灵,承民之望,奋起北地,矢志靖难。赖将士效命,文武同心,百姓支持,始有关陇之基,复得河西之地。”
他回顾功业,语调平稳,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今四海未靖,僭伪犹存。然天命靡常,归于有德。近日祥瑞频现,谶应屡彰;百官万民,劝进再三。臣虽兢惧,然不敢固违天命,深负民心。”
“谨于兹元日,祗告天地,即皇帝位,国号大秦,改元永兴。”
念至此,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决心与力量:
“臣衍诚惶诚恐,顿首顿首!唯愿上天,佑我大秦,永绥四方!祚承千载,业光万世!”
“臣必当敬天法祖,勤政爱民;选贤任能,赏罚分明;轻徭薄赋,劝课农桑;修明文教,砥砺武备。使寒者得衣,饥者得食,鳏寡孤独皆有所养;内则纲纪修明,外则夷狄宾服!”
他的誓言在旷野中回荡,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皇天上帝,实闻斯言!惟祈歆享,永锡祚胤!尚飨!”
最后二字落下,余音袅袅。
陈衍将祭文恭敬地放置在燎柴堆上。
“燔——燎——”
火把投入堆中,浸满了油脂的柴堆瞬间燃起冲天烈焰,将祭文、部分玉帛牺牲一同吞噬。浓烟混合着香气,扶摇直上,直冲云霄,仿佛将人间的意愿传达至九天之上。
与此同时,坛下雅乐奏响最高潮,钟鼓齐鸣,恢宏壮丽。
“拜——”
在赞礼官的指挥下,圜丘下所有的文武百官、将士仪仗、乃至远处允许观礼的士民,全部向着祭坛、向着火焰、向着苍天,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万岁!万岁!万岁!”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终于冲破寂静,震天动地,与燎柴的火焰、庄严的乐声交织在一起,直上九重!
陈衍独自站立在圜丘之巅,身后是冲天的烈焰和震耳的欢呼,身前是广袤的天地与初升的朝阳。火焰的热浪扑打在他的脸上,玄衣纁裳在热风中猎猎作响。他缓缓抬起双手,仿佛要拥抱这整个天地,接受这来自上天的使命与来自万民的拥戴。
祭天礼成。
天命,已正式归属于这位自北府小卒而起的新朝帝王——大秦皇帝陈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