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父王!您现在看到了吗?妥协换来的不是和平,而是更多的欺侮!”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歆不知何时出现在城楼上,一身戎装,手持长弓。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李暠。
“歆儿!你...”李暠又惊又怒,他不是被软禁在东宫吗?
王镇恶眯起眼睛,手按剑柄,但没有立即发作。
李歆站在城垛之间,声音洪亮:“西凉的将士们!你们甘愿就这样放下武器,任人宰割吗?北凉人正在我们的土地上烧杀抢掠,而我们却在这里向另一个征服者屈膝!”
一些西凉士兵开始骚动,尤其是那些家乡在边境地区的,脸上露出愤慨之色。
“逆子!休得胡言!”李暠厉声喝道,“还不快下来!”
李歆惨笑一声:“下来?下来继续喝那碗被下了药的汤?父王,您为了所谓的和平,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毒害吗?”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场的西凉官员无不色变。就连王镇恶也皱起了眉头,看向李暠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审视。
李暠浑身颤抖,脸色惨白:“你...你胡说些什么!”
“我是否胡说,御医一验便知!”李歆高举一张纸,“这是太医署的记录,证明我的饮食中被下了慢性毒药!父王,你就这么害怕我反对你的决定吗?”
场面彻底失控了。西凉官员中响起一片惊呼声,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看向李暠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恐惧。
王镇恶当机立断,高声喝道:“此乃西凉家务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抵御北凉入侵!李歆,你若真是为西凉着想,就该放下私怨,共同抗敌!”
李歆冷笑:“共同抗敌?敢问王将军,是以西凉的名义,还是以北秦附庸的名义?”
这话问得尖锐,直指问题的核心。许多西凉将士都抬头看向王镇恶,等待他的回答。
王镇恶沉默片刻,忽然拔剑指向北方:“以华夏的名义!凉州之地,自古便是华夏疆土。今日归附,不是成为附庸,而是回归一统!北凉胡虏,侵我疆土,杀我同胞,凡我华夏儿女,皆应共击之!”
他转身面对西凉将士,声音如雷:“西凉的将士们!你们可愿随我王镇恶,共击北凉,保卫家园?”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既避开了敏感的身份问题,又唤起了将士们的保家卫国之心。顿时有不少西凉士兵高声响应:“愿意!愿意!”
李歆在城楼上脸色变幻不定。他没想到王镇恶如此机变,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他的发难,反而将焦点转移到了北凉的威胁上。
王镇恶继续加码:“凡参与抗击北凉者,不论原本隶属,皆按大秦军功授赏!斩获敌军首级者,赏!奋勇争先者,赏!保卫百姓者,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多的西凉士兵开始心动。毕竟,相对于虚无缥缈的“国家大义”,实实在在的奖赏更能打动普通士卒的心。
李暠见状,知大势已去,哀声道:“歆儿,下来吧!莫要一错再错!”
李歆站在城楼上,望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他精心准备的计划,在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百姓要的是安宁,将士要的是前程,谁会在意一个失势太子的理想和坚持?
就在这时,远方烟尘滚滚,一队北秦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高举一面北凉旗帜——那是他们在途中遭遇并歼灭的一支北凉侦察队。
“报!北凉先锋已至五十里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骑兵将领滚鞍下马,大声禀报。
这个消息彻底点燃了西凉军民的怒火。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抗击北凉!保卫家园!”紧接着,成千上万的人齐声高呼,声震四野。
李歆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切,手中的弓缓缓垂下。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在这个外敌当前的时刻,任何内斗都会被视为叛徒行径。
王镇恶跃身上马,长剑北指:“众将士听令!随我迎击北凉!”
“诺!”震天的应答声中,北秦与西凉的军队第一次联合起来,向着共同的敌人进军。
李暠望着大军远去的烟尘,又抬头看看城楼上孤零零的儿子,老泪纵横。
崔延之悄悄走到他身边,低声道:“陛下,太子殿下他...”
“带他下来,”李暠疲惫地摆手,“好生看管,待战事结束后...再行发落。”
他望着北方天际的烟尘,心中五味杂陈。西凉的时代结束了,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始了新的征程。
城门缓缓闭合,将内外两个世界隔开。敦煌的归附仪式以一种无人预料的方式完成了,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