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嶷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则我大秦皇帝陛下,将视为北凉蓄意挑衅,背弃臣节!届时,恐王师西进,就不是派使者来问话那么简单了!勿谓言之不预也!”
最后一句,已是赤裸裸的警告和最后通牒!
“放肆!”一名北凉武将终于忍不住,暴喝出声,“哪里来的酸儒,敢在我家大王面前大放厥词!”
“狂妄!当我北凉铁骑是纸糊的吗?!”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怒斥声,刀剑出鞘半寸,寒光闪闪。裴嶷身后的副使和随从吓得脸色发白,冷汗直流,但裴嶷本人依旧屹立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沮渠蒙逊。
沮渠蒙逊抬起手,止住了麾下的骚动。他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令人捉摸不定的笑容,但眼神却冰冷如祁连山的积雪。
他慢慢站起身,踱步到裴嶷面前,身材虽不及裴嶷高,但那股逼人的野性和权势气息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裴使者,”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却充满了讥讽和威胁,“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死了几个人,丢了些货物嘛。丝绸瓷器?我河西多得是!至于马贼……”
他耸耸肩,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河西这么大,本王又不是神仙,哪能管得到每一个角落?有几股流寇,不是很正常吗?说不定是你们北秦自己结下的仇家,冒充马贼报复呢?或者……是西边那些不听话的吐谷浑人干的?凭什么就赖在本王头上?”
他凑近一步,几乎贴着裴嶷的脸,压低声音,却让殿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回去告诉你们那位……皇帝陛下。河西,不是长安,这里风沙大,规矩也和你们关中不一样。做生意,可以,但要懂这里的规矩。出了事,自己认倒霉。想把这屎盆子扣在本王头上,还想让本王赔钱交人?”
沮渠蒙逊嗤笑一声,眼中凶光毕露:“凭什么?就凭他占了长安?哼,让他先管好自己的关中吧!别把手伸得太长,河西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至于王师西进……”
他猛地后退一步,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无比的傲慢与自信:“本王在姑臧等着!正好看看,是他关中的步兵走得快,还是我卢水胡的马刀更快!送客!”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毫不掩饰的逐客令。
殿内武士立刻上前,做出强行驱赶的姿态。
裴嶷面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极。但他深知使命已达,再多言无益,反而可能受辱甚至危及性命。
他死死盯着沮渠蒙逊,一字一句道:“凉王今日之言,本官会一字不落地带回长安,禀明陛下!希望他日王师叩关之时,凉王还能如此……气定神闲!”
说完,他猛地转身,手持旌节,昂首挺胸,在一片充满敌意和嘲弄的目光中,大步向外走去。其副使和随从连忙战战兢兢地跟上。
走出压抑的王宫,回到使馆,裴嶷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疲惫和后怕。他立刻修书一封,将姑臧之行的一切细节,尤其是沮渠蒙逊的倨傲态度和威胁之语,详细写下,用密语封好,命令一名可靠随从,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送回长安。
他知道,陛下的猜测已经得到确认。沮渠蒙逊的反应,比最坏的预期还要嚣张。
北秦与北凉之间,已无转圜余地。
战争,不可避免。而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不是和平的使命,而是点燃战火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