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寒旌聚残烬(1 / 2)

寒风卷过陇山荒芜的山谷,吹动着残破的军旗,也吹不散弥漫在临时营地上空那浓重的血腥与绝望。

陈衍拄着一柄卷刃的环首刀,缓缓走过横七竖八躺倒的士卒之间。他的甲胄破碎,内衬的衣衫被干涸和新鲜的血渍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每走一步,左肋下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那是灞桥断后时,一名北魏狼卫留下的纪念。慕容月紧跟在他身侧,原本清丽的面容染满风霜,眼神却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手中紧握的短刃上,血迹未干——方才一名试图抢夺伤兵口粮的溃兵,已成了她刀下亡魂。

“将军…”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陈衍停下脚步,看到一名腹部裹着脏污麻布的年轻士卒正看着他,眼神涣散,气息奄奄。陈衍认得他,是曾跟着他在广固城下操作炮车的辅兵小李。

陈衍蹲下身,声音沙哑:“忍着点,医官很快过来。”尽管他知道,所谓的“医官”,也不过是略懂草药的慕容月和几个识得几种止血草药的老兵。

“冷…好冷…”小李喃喃着,眼神逐渐失去焦距。

陈衍沉默地脱下自己还算完整的皮氅,盖在他身上,尽管他自己也冻得嘴唇发紫。慕容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将一件从阵亡魏兵身上剥下的毛毡递给了陈衍。

巡视完毕,陈衍的心沉甸甸的。聚集在此的溃兵不足八百,几乎人人带伤,缺医少药,粮草仅够三日糜粥。更可怕的是士气的低迷,失败、逃亡、主将弃他们而去,像毒液一样侵蚀着这些曾经精锐的北府士卒的眼神。

傍晚,篝火燃起,勉强驱散些许寒意。黍粥的稀薄香气引来更多渴望的目光。

陈衍站在一块巨石上,火光映照着他疲惫却异常坚硬的脸庞。下方,是蜷缩在一起、眼神麻木或闪烁不定的溃兵。

他没有高声呐喊,声音甚至有些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兄弟们。”他开口,顿了顿,“或许,我该称你们…难友们。”

人群中一阵细微的骚动。

“我们都从长安来。”陈衍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我们都曾以为,那是胜利的终点,是荣耀的归途。我们都曾相信,身后有强大的后盾,有不会抛弃我们的…朝廷。”

一声压抑的啜泣不知从何处传来,很快被寒风掐断。

“但现在,我们在这里。”陈衍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冰冷的铁腥味,“像野狗一样被追逐,像杂草一样被遗弃!我们的血,流在了黄河,流在了渭水,流在了灞桥!为了什么?”

“为了那座再也回不去的建康城里的龙椅吗?!”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枯树上,震落簌簌积雪。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麻木中燃起一丝痛苦的火焰。

“不!”陈衍斩钉截铁,“我陈衍的血,是为了我身边并肩作战的兄弟而流!是为了不让胡马再次踏碎我们的家园而流!是为了…让我们,以及我们身后千千万万的汉家儿女,能有一条活路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