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熙十三年(公元417年)秋,八月。持续了数月之久的长安围城,终于走到了尽头。北府军持续不断的军事压力、无孔不入的心理攻势,尤其是日益严峻的饥饿,如同三根不断绞紧的绳索,彻底勒断了后秦政权最后一丝生机。这座曾经强盛一时的帝国都城,如今已从内部彻底腐烂、崩溃。
崩溃始于一场并不激烈的战斗。北府军并未发动预料中的全面总攻,而是选择了一个雾气弥漫的黎明,集中精锐,猛攻守军意志最为涣散的东面城墙段——那里守军的指挥官,早已通过王懿暗中递送了降书。
战斗几乎呈现一边倒的态势。预想中惨烈的城墙争夺战并未发生。在北府军象征性的几轮炮石轰击和弩箭覆盖后,那段城墙的守军便几乎停止了有效抵抗。云梯轻易架上城头,北府锐卒如履平地般涌上。偶尔有一些忠于姚氏的军官试图组织反击,立刻被周围早已无心恋战的士兵砍倒或抛弃。
城门被从内部打开!沉重的闸门缓缓升起,吊桥轰然落下。蓄势已久的北府军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呐喊着“克复长安!”,汹涌而入!
城内的抵抗微弱而零散。大部分秦军士卒早已饿得手脚发软,眼见城破,纷纷丢弃武器,跪地乞降。只有极少数姚氏死忠分子,在宫城和个别街巷进行了绝望而短暂的抵抗,很快便被淹没在北府军的兵潮之中。
长安城,这座沦陷于胡尘已达百年之久的汉家故都,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华夏军队的手中!
未央宫前,一片死寂。往日的皇家威严,早已被恐慌和绝望所取代。宫门紧闭,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薄薄的宫墙,再也阻挡不住任何东西。
惊慌失措的宦官和宫女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仅存的少数侍卫面如死灰,握着兵器的手微微颤抖。
后主姚泓,面色惨白如纸,瘫坐在早已冰冷空洞的龙椅上,双目失神。殿外传来的喊杀声和哭嚎声,如同丧钟,一声声敲击在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在臣子们或麻木、或恐惧、或隐含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姚弘最终艰难地站起身。他脱去了象征皇帝身份的赭黄袍冕,仅着素色中衣。有人牵来一只羔羊,将绳索递到他的手中——这是上古时代亡国之君投降的礼节,意为任人宰割。
宫门缓缓打开。姚泓手持牵羊的绳索,赤着脚,一步一步,踉跄地走出未央宫,走向宫门外那片黑压压、杀气腾腾的北府军阵。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同样面色惨淡、五花大绑的后秦宗室子弟和王公大臣。他们低着头,不敢直视前方那如林的长矛和冰冷的眼神。
刘裕并未亲自接受投降。他端坐于临时设在校场的高台之上,身披玄甲,目光平静地俯瞰着这一切。接受姚泓投降的,是前锋大将王镇恶。
王镇恶代表刘裕,接受了姚泓献上的传国玉玺、舆图户籍以及象征性的武器。
仪式简单而压抑。没有胜利者的嘲弄,也没有过多的言语。一种巨大的、历史性的沉默笼罩着现场。只有姚弘偶尔无法抑制的哽咽声和北府军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
受降仪式结束后,北府军主力开始全面接管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