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陈衍领命,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深知此计之阴狠,如同将淬毒的匕首递给一群困兽,让他们自相残杀。但乱世之中,妇人之仁只会带来更多的死亡。这冰冷的算计,是为了少流无辜之血,是为了更快地终结这无休止的倾轧。
夜色渐沉,一封无署名的密函被箭矢射入高墙。谢府管事颤抖着拾起,呈给家主。展开帛书,赫然是那七方玉玺图谱与辨伪诀!几乎同时,后院传来仆役惊呼,在假山洞中发现了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打开一看,一方螭钮玉玺在烛光下温润生辉,印文赫然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谢家主脸色剧变,急忙对照图谱,目光死死盯在螭龙睛中那缺失的一星云母上,冷汗涔涔而下。是谁?谁将此物放入府中?是栽赃?是警告?还是……有内鬼?
王氏族老秘密聚集,人人手中都有一份图谱抄本。气氛凝重如铁。
“庾家!定是庾家!他们与桓玄走得最近!昨夜接应之事,他们嫌疑最大!”
“未必!郗家也脱不了干系!你们看图谱上第三方,那冰裂纹的走势,分明与郗家祖传的一块古玉相似!定是他们伪造!”
“我们府上…今日也有匿名信,言之凿凿说陈家藏有真玺…”
猜忌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每个人的心脏。昔日盟友,此刻看对方的眼神都充满了怀疑和审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爆积累的恐惧和敌意。
陈衍独自一人站在冰冷的河风中,脚下是奔流不息的秦淮河水。他手中握着最后一枚精心仿制的玉玺——这是七方之外,他亲手所刻的第八方,也是用料最普通、模仿痕迹最重的一方。它象征的并非天命,而是这乱世中权力的虚妄与血腥。
他高高举起玉玺,对着朦胧的月色和远处门阀府邸星星点点的灯火,然后,猛地将其掷入汹涌的河水之中!
“噗通!”一声闷响,水花四溅,旋即被黑暗的河流吞没。
玉碎,无声。
陈衍望着玉玺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有决绝,有冷冽,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他身后,一面残破却依旧挺立的“北府”寒旌,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旌旗上的血迹已干涸发黑,在月光下宛如狰狞的图腾。
玉玺沉河,寒旌映空。
建康城的门阀,即将陷入由贪婪、恐惧和猜忌编织的地狱。而这面染血的旌旗,将在这片被撕裂的土地上,投下更长、更冷的影子。新的秩序,必将在旧势力的累累尸骨与无尽猜忌之上,由寒铁与意志,重新锻打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