锯齿啃噬木板的尖啸加入这死亡协奏。时间在毒烟中粘稠如血。又一人倒下,指甲抓挠石壁留下道道血痕。
终于!
下方石壁凿出内凹如破碗的洞口。
上方洞口扩大。
粗糙却外扩如喇叭的厚重木板被陈衍和老魏以肩为柱,死死顶入上方洞口内侧,铁钉与碎甲片楔入缝隙,粗暴固定。
简陋至极的“双曲塔”雏形落成!
恰在此时,上方主烟缝猛地喷出一股更浓稠、色泽更深近墨绿的毒烟柱,如同九幽巨蟒,直噬下方碗口!绝望的气息扼住所有人的咽喉!
然而——
那凶悍扑下的毒烟,在触及下方内凹“碗口”边缘时,竟诡异地被一股涡旋之力微微扯偏了方向!与此同时,上方粗糙的“喇叭口”处,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如同鬼泣的“嘶——嘶——”声骤然响起!墨绿的毒烟,竟真的被强行扭转、撕扯,一丝丝、一缕缕,顺着那丑陋的木制喇叭口,排出了地窖!
致命的毒龙被扼住了七寸!
“活了…活…”一个满脸黑血的工匠瘫软在地,贪婪呼吸着那虽污浊却不再瞬间毙命的空气,涕泪横流。
陈衍却如离弦之箭,猛地扑向那刚刚救命的“碗口”下方——那里正是毒烟被涡旋吸扯的必经之路!他用自己的后背,那尚带着琅琊陈氏烙印的血肉之躯,死死堵住了那个洞!
更浓更毒的墨绿烟雾瞬间包裹了他,毒蛇般钻入衣领袖口,灼烧皮肉滋滋作响。他身体剧震,咳出的已是混着内脏碎末的漆黑血块,却如同地狱门口生根的磐石,寸步不退!
“将军!”老魏目眦欲裂欲扑上。
“别管…加固…其他缝!”陈衍的声音从紧咬的、渗出血丝的牙关中挤出,微弱却如金铁交鸣。他艰难地仰起头,毒烟刺痛的双目穿透翻滚的死亡之雾,死死钉在顶壁刻名上。王忠的名字在烟尘中格外刺目。他能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毒火中焚烧、锻造、剥离。琅琊陈氏的锦绣前程?北府匠营的卑微烙印?在这以血肉为泥、堵地狱毒烟的时刻,统统化为飞灰!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模糊的视线里,王忠名字旁,一个模糊的、带着暗金漆痕的“金”字刻痕在毒烟侵蚀下若隐若现(刘裕金冠的象征)…更远处,王忠佝偻的身影在浓烟中浮现,对他缓缓颔首,怀中依稀抱着那个襁褓…
陈衍染血的嘴角,在彻底堕入黑暗前,扯出一丝似解脱似决然的弧度。后背紧贴的冰冷石壁与灼骨毒烟,成了他新生的甲胄。这地窖,这刻名,这八百副浸透生死的寒铁,才是他陈衍的骨血,他此身此魂的最终归鞘。
寒门之甲,于毒火地狱中淬火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