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祈年祭的日子就到了。
王江带着福伯与阿彪,提前回到了京都。
在滕田家的大宅里略作休整,隔天便是祈年祭。
福伯特地请了服装店的老师傅,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件繁复厚重的神官大礼服。
雪白的暗纹绸缎在灯下流转着微光,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古老与庄重。
老师傅仔细地为王江打理着礼服,又约好明日一早过来,亲自为他穿戴。
阿彪对这些繁文缛节毫无兴趣。
他更好奇王江怎么凭空多出来一个日本人的身份。
但他从不多问。
在他看来,金大腿越粗,他的人生就越安逸。
躺在滕田家宽敞的和室里,每天吃吃喝喝,不用动脑子,就是最大的幸福。
这个生着一副凶相的男人,内里其实是个好吃又有些胆小的乐天派。
遇到大事,他会下意识地躲避,甚至不那么讲义气。
看似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但王江却很需要他。
阿彪的存在本身,就能提供一种难得的情绪价值。
有了他,这座过于庞大寂静的宅邸,也多了几分人间的热闹气。
他似乎天生就和那些非人的东西投缘。
才来了两天,阿彪居然已经能和宅子里的五个式神混得烂熟。
他追着纸人跑,学着木偶走路,玩得不亦乐乎。
也亏得他日语说得磕磕巴巴,不然这座宅子非得被他闹翻天不可。
平日里,王江不在时,阿彪也能勉强撑起场面。
一旦王江回来了,他就习惯性地把脑子寄存起来,万事不操心。
祈年祭这天,晨光熹微。
王江一睁开眼,心中便莫名地跳了一下。
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兆,如蛛网般缠绕在心头。
他稳下心神,任由服装店的师傅和几个仆人帮他穿戴那身复杂的礼服。
层层叠叠的衣物束在身上,行动都变得迟缓。
临出门时,福伯快步走了过来。
他手里捧着一枚古朴的勾玉,那是滕田家祖庙里的供奉之物。
福伯将勾玉的系绳为王江挂在颈间,藏入衣领之内,又伸手抚平他衣襟上的一丝褶皱。
“我今天心跳得特别快,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福伯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满是担忧。
“鬼子的地方,不太平,你千万小心。”
“要不,我还是跟着你去吧?”
王江拍了拍他的手背,触感温厚而干燥。
“没事,我带足了东西。”
他的声音很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自保没有问题。”
福伯这才稍稍放心,又转头对着阿彪千叮咛万嘱咐了几句,才放二人出门。
车是阿彪开的。
一路驶向伊势神宫
到了神宫外围,气氛庄严肃穆。
早有侍者等候。
侍者见到他们的车,立刻躬身迎上,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滕田大人,请这边走。”
王江下了车,那身神官礼服实在太过繁琐,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移动的衣架子。
手里还必须捧着一个巨大的笏板,蠢得可以。
阿彪跟在旁边,倒是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他压低声音用英语问。
“江哥,那些人的衣服颜色怎么不一样?”
王江指了指远处走过的几拨人。
“神官也分等级。”
“最低级的是白色粗麻布,那是见习神官的穿着。”
“第二级是水蓝色,就是最常见的那种。”
“第三级是紫色,已经是非常高级的神官了,只有主持大型祭典时才会出现。”
阿彪捏了捏王江身上雪白带着暗纹的丝绸衣料。
“那你这个是什么等级?”
“算是高一点的吧。”
王江淡淡地说。
“品阶很高,但神职早已经破落了。”
王江被侍者引入一间静室休息。
他看到那些穿着水蓝色神官服的人,都往另一个方向的静室去了。
等级分明。
没过多久,几个身穿紫色官袍的神官走了进来。
他们看到王江一身雪白的礼服,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了。
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他被请到外阵。
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一个同样穿着白色暗纹神官服的老者,被许多紫衣神官簇拥在中心,身边还站着一个神情倨傲的青年。
周围的人在低声议论。
“那就是木村浩大人和他的儿子。”
“听说木村贵成大人是当今最强的阴阳师。”
”啊,英雄出少年啊。“
”听说,樱子公主都爱慕贵成大人。想下嫁呢。“
”木村家怎么可能娶一个只是虚有贵女名称的女人。“
”对啊,贵成大人,值得更好的。”
“你是在说你家的智子小姐吗?”
“难道我家这么高贵的血脉不配吗?”
那些人热聊,但把王江冷落在一边。
还有不客气说滕田家不行了,
说他居然还敢穿初代阴阳师的法袍的这种小话的。
王江装没听见。
一个紫衣神官走了过来,竟是藤原秀纲。
他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
“滕田大人,许久未见您家出来走动,想必很多人都不认识了,我来为您介绍一番。”
藤原秀纲先给他介绍了几家,然后用手指向木村家的方向,语气里满是吹捧。
“如今阴阳师界,当属木村家最为显赫,不仅实力强大,更深得上头信任,负责整顿整个阴阳师流派。”
“木村家是牵头人,您家虽然过往有名,但时过境迁,还是该去拜见一下的。”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你家那些世交故旧都败落了,还有什么好清高的。
王江听着,面上不置可否。
祈福仪式很快开始。
神宫的巫女铃子缓步走到场中。
她穿着洁白的上衣与绯红色的袴,手持神乐铃,在庄严的雅乐中翩翩起舞。
那巫女眉目清冷,顾盼之间,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底下的人都看得痴了。
“还得是铃子小姐,这侍奉神明的心,真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