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挂着冷笑。
“斧头俊,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碰什么就碰什么。”
“怎么,不服气?”
“不服你老母!”
斧头俊怒吼一声,抡起木棍就朝王江的桌子砸了过来。
“哗啦——!”
整张桌子连同上面的茶具被砸得粉碎。
“打!”
阿标大吼一声,抄起一张凳子就迎了上去。
场面瞬间失控。
双方的人马如同两股洪流,狠狠撞在一起。
桌椅横飞,瓷器碎裂声、棍棒击打肉体的闷响、夹杂着粤语的粗口怒骂,响彻整个茶馆。
王江也被卷入战团,他操起一根断裂的桌子腿,与对方打得“难解难分”。
阿标和几个心腹看似在围攻敌人,实则将他牢牢护在中间,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了表演的成分。
彼得·史密斯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趁着一片混乱,从满是油污的后门屁滚尿流地溜了出去。
……
“Sir!目标地点发生大规模帮派械斗!”
“我们失去了对王江的直接视线!”
居民楼的监视点内,气氛骤然紧张。
“史密斯已经撤离,我们的人不能暴露,立刻撤出!”
耳机里传来果断的命令。
为了不引起任何一方的注意,MI6的特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混乱的旋涡,然后迅速收拾设备,消失在楼道的阴影里。
……
混乱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当茶馆里已经没有一张完好的桌椅时,斧头俊的人马丢下几句狠话,如潮水般退去。
王江脸上挂了彩,一道红印子分外显眼,那是他自己人趁乱用涂了红药水的布蹭上去的。
他“愤怒”地将手中断裂的桌腿砸在地上。
“通知所有兄弟!给我砍死斧头俊那帮扑街!”
“和联胜二堂,从今天起,同他开战!”
声音传出茶馆,传遍了这条小巷,也传入了无数藏在暗处的耳朵里。
整个和联胜因为一条虚无缥缈的“走私渠道”,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山雨欲来。
……
斯特林上校看着手下整理好的报告,眉头紧锁。
报告内容清晰明了。
一:王江与线人彼得·史密斯存在租务纠纷,并因此发生激烈争吵。
二:王江试图利用史密斯的身份,为其走私“英国货”牵线搭桥。
三:因争夺该走私渠道,王江与和联胜另一堂口“斧头俊”爆发火拼,并已公开宣战。
所有的证据链,都严丝合缝地指向一个结论。
王江,就是一个贪婪、鲁莽、为了钱可以不顾一切的典型黑帮头子。
他与彼得·史密斯的接触,从头到尾都弥漫着铜臭味与暴力气息,完全是为了原始的犯罪利益。
这与那份逻辑严密、观点犀利、洞悉了整个远东战略格局的情报,根本处于两个世界。
斯特林的手指停下了敲击。
他依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个满脑子都是收租、走私、打打杀杀的古惑仔,真的有能力,有眼界,去整理和分析出那种级别的战略情报吗?
这其中的反差实在太过巨大。
可疑虑归疑虑,他没有任何证据。
所有的监视记录,都只证明了王江的“无能”与“粗鄙”。
“上校?”
手下轻声询问。
斯特林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恢复了决断。
“把对王江本人的监视级别调到低。”
“集中资源,去查‘斧头俊’那条线,看看他们到底在走私什么。”
“另外,扩大对九龙城寨内部其他可能接触到西方人士的渠道排查。”
“是,长官。”
王江,就以这样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从MI6的重点监视名单上,金蝉脱壳。
……
与此同时,港岛另一边。
警务处大楼内,曾庆同的“X专案组”也在紧锣密鼓地工作着。
巨大的白板上,贴满了各种资料和人物关系图。
“根据我们对情报文本的语言学分析,‘X先生’的英文功底极深,甚至可能受过高等英式教育。”
一名探员指着白板上的分析报告。
“而且,他对殖民政府的运作模式、英美在东南亚的战略布局,都有着超乎寻常的理解。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层面。”
曾庆同点点头,目光锐利如刀。
“我们的侧写是,目标人物很可能是一名能够频繁接触到政府高官或英美商界、军界人士的华人精英。”
“他具备极高的文化水平与情报分析能力,并且善于伪装。”
另一名同志补充道。
“这个X,应该在政府或其他学术机构、报社的高层供职。”
“把所有符合条件的人,全部列出来,逐一排查!”
曾庆同下令。
很快,一份长长的名单被打印出来。
“这个,直接排除了。”
“英国那边在查这个人”
有一个同志给曾庆同看了黑道和联胜二堂主王江的资料。
曾庆同注意到他有一个医药公司。
但这个人,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衰仔”堂主,还是个神棍。
这人和那个神秘、智慧、隐藏在深水之下的“X先生”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两拨世界上最想找到他的人,就在这一刻,以最完美的方式,与他擦肩而过。
而王江,那个刚刚在九龙城寨导演了一出好戏的男人,正坐在返回堂口的车里,用一块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的“血迹”。
车窗外,香港的夜色,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