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趣的是,几名只在工资单上存在的“高级顾问”,每月领走不菲的薪水,却在药厂的花名册里找不到任何记录。
王江没有去碰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他只是将那页账目轻轻放下,动作平缓,却让对面财务主管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个地方,从根子上就烂了。
贪腐的蛀虫已经将大度医药的根基啃食得千疮百孔,利润被无形的手掏空,只留下一个外壳。
他合上账本,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让财务主管的肩膀猛地一缩。
王江站起身,走出窒息的财务室,决定去生产车间看看。
浓郁的药草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机器运转的闷响与水汽的湿热。
中药材经过清洗、烘干、研磨,一道道工序在流水线上进行着。
然而,本该高效运转的车间,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懒散。
几个老技工聚在一起,嘴里叼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手上的动作慢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见到王江过来,他们也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连烟都懒得掐灭。
“王老板,来视察啊?”
车间主任老桂,一个五十多岁,眼袋浮肿的男人,脸上堆着笑,那笑容却不及眼底。
“随便看看。”
王江的目光扫过那几个闲聊的技工。
“最近的生产任务,能按时完成吗?”
“哎哟,王老板,您是不知道,我们这行是慢工出细活。”
老桂搓着手,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批药材的年份不太好,处理起来要格外小心,快了可就影响药效了。”
他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一切都是为了药品质量着想。
王-江没有接话,径直走到一台研磨机旁。
他捻起一点刚磨好的药粉,放在鼻尖闻了闻。
没有预想中浓郁的药香,只有一股植物干枯后的土腥味。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老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
“堂主,您是行家,一看就知道。这批货……唉,现在的供应商,越来越不地道了。”
王江将手里的药粉拍掉,转身走向原料仓库。
仓库的门一打开,一股更加浓重的霉味混杂着劣质药材的怪味涌了出来。
靠墙堆放的麻袋上,印着模糊的产地标识。
王江随手划开一个麻袋,抓出一把所谓的“当归”。
药材干瘪,色泽暗沉,甚至能看到一些细小的霉点。
“这就是你们用的原料?”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
跟在身后的老桂,脸色终于有些变了。
“王堂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之前合作的几个大供应商,都……都不跟我们合作了。现在能找到货就不错了。”
“为什么不合作了?”
王江追问。
“这个……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都是采购部那边联系的。”
老桂眼神躲闪,把皮球踢得干干净净。
王江看着满仓库的劣质药材,再联想到账本上那些虚高的采购价,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优质供应商流失,恐怕不是对方的问题,而是被这群蛀虫故意排挤走的。
因为优质的供应商价格透明,没有那么多油水可捞。
用这些劣质品,既可以抬高账面价格中饱私囊,又能以原料不好为借口,掩盖生产效率的低下。
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大度商行那些大客户的订单,就是用这些垃圾来应付的。
难怪利润越来越薄,口碑也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