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堂内紧绷的气氛瞬间一松。
陈虎的嘴角咧开,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果然是个没胆的软脚虾,一吓唬就怂了。
肥婆兰的扇子摇得更欢了,眼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
炮仗李更是轻蔑地“嗤”了一声,重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将以王江的知难而退而收场。
他们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然而,王江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但我想问一句。”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平静的语调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
“现在二堂,是个什么光景?”
他环视众人,目光从陈虎、肥婆兰、炮仗李、曾三的脸上一一扫过。
“叶长安堂主不明不白地失踪了,跟着他的人也不见了。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谁也不知道。”
“他堂口的账目,我刚才听了一耳朵,可所谓是乱成一锅粥,他留下的在总堂里的亏空,谁来填?”
“最要紧的,是从南边过来的那条生意线,也因为叶长安的死断了。每个月上千万的利润,就这么没了。”
“他底下档口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对不对?”
王江每说一句,堂内众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他们只想着二堂空出来的位子是块肥肉,却下意识地忽略了,这块肉,可能带着剧毒。
陈虎脸上的得意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这些问题,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
“各位哥哥,都是社团的顶梁柱。”
王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请教”意味。
“谁敢拍着胸口说,自己现在上去,就能立刻把二堂这个烂摊子收拾得妥妥帖帖?能把断了的线重新接上?能把那几千万的窟窿填平?把黄江帮占了我们的档口收回来?”
整个大厅内,鸦雀无声。
没有人敢接这个话。
抢地盘,收保护费,他们个个是好手。
收拾烂摊子,尤其是这种牵扯到人命与巨额亏空的烂摊子,谁碰谁倒霉。
现在黄江帮正占上风,让他们归还档口,那不是痴人说梦?“
王江看着沉默的众人,嘴边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龙头选我,或许,不是看我多能打,也不是看我资历有多老。”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跛豪坤身上,语气诚恳。
“而是看我,是一个‘外人’。另外,我还干净,是个孤臣。”
“我跟二堂过去的那些烂账,没有半点瓜葛。查起账来,不必顾忌谁的面子。”
“我跟叶长安的失踪,更没有利益冲突。查起事来,可以放开手脚。”
他顿了顿,最后抛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
“二堂现在需要的,或许不是一个威风八面的江湖大佬。”
“而是一个能刮骨疗毒的‘医生’。”
“医生”两个字,如同两道闪电,劈开了堂内的阴霾。
众堂主全都愣住了。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王江,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年轻人。
这个在他们眼中一无是处的“衰仔”,不仅没有被吓破胆,反而三言两语,就将一场赤裸裸的个人权力争夺,上升到了为整个社团解决危机的战略高度。
这格局,这口才,这胆识。
他妈的,这还是那个败家子王江吗?
陈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左右开弓扇了十几个耳光。
他被王江这番话噎得死死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总不能站起来说:“我不管什么烂摊子,我上去就是为了抢钱抢地盘!”
王江的“医生论”,直接将他钉在了只顾私利、不顾社团大局的耻辱柱上,让他陷入了道义的绝对被动。
而首位上,龙头跛豪坤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了一道骇人的精光。
他死死盯着王江,仿佛要将他看穿。
他选择王江的真正深意,那份藏在心底、连黎叔都未曾完全洞悉的谋划,竟然被王江自己,一语道破。
这个后生,不简单。
真的不简单。
王江成功了。
他将自己从“德不配位”的泥潭中摘了出来,摇身一变,成了那个“临危受命”、解决问题的唯一人选。
他不仅没有出丑,反而在这场“逼宫”大戏中,初步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