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盼成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再次泛起波澜。
他盯着王江,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半晌,他吐出一个字。
“请!”
王江站直了身体,目光落在郭盼成的脸上。
“天眼,开!”
一瞬间,王江眼前的世界变了。
郭盼成身上,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黑灰色气流盘绕着,沉重,压抑,带着衰败与困顿。
但在这片黑灰之气的深处,在他的顶骨之上,却又盘踞着一缕微弱却顽固的紫金之气。
那紫金之气被死死压制,却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始终不曾熄灭。
王江的目光顺着他的面部轮廓下移,观察他的骨相。
颧骨高耸,却不显刻薄,是为权柄之相。
鼻梁挺直,山根饱满,本该中年大发。
只是……他的额前,那代表官禄宫的位置,有一道暗纹横贯,气运在此处断流。
而最让王江心头一震的,是他的后脑。
那里,一块骨头微微凸起。
“反骨。”
“相书有云:脑后有反骨,久居人下,必有异心。”
这是一个天生的枭雄。
一个时运不济,被压制了气运的枭雄。
但那缕不灭的紫金之气,又昭示着他并非全无转机。
此人,后福不浅。
但是,又晚年不寿。
这人成也性格,
败也性格。锐不能久。
难怪啊。
王江说的半含半露:““先生早年发迹,却屡屡时运不济,是大势所驱,不能阻挡。”
“来港后想必也曾有过迷茫。”
郭盼成身上的杀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无踪。
他怔怔地看着王江,眼神中的骇人精光,被一种更深沉的迷惘与震动所取代。
王江的话,像一把钥匙,直接捅进了他内心最深处,那个从不对外人道的禁区。
早年发迹,说的是他十几岁就在南地从军,凭着一身悍不畏死的狠劲当上了团长。
时运不济,说的是他跟错了人,在那场席卷天下的洪流中,兵败南下,一路逃亡至此。
迷茫,更是他如今最真实的写照。
空有一身本领,却只能在九龙城寨的黑拳场里,用命换几张吃饭的钞票,给赵勇杰这种他根本瞧不上的货色当狗。
这些事,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王江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观先生眉骨耸立,双目藏神,是个有后福之相。”
王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只是,事事需三思而后行,锋芒过露,易折。且郭先生本就有另立生意之心,不是吗?”
郭盼成沉默了。
他那只握紧的拳头,不知不觉间,已经松开。
手心,一片冰凉的冷汗。
”那我成不成得了?“
王江肯定:”凭先生的本事,这是自然。“
”可你道破了我腿上和手上有伤。“
昨日没有人知道,他听他道破后,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份装出来的嚣张跋扈瞬间崩塌,只剩下一种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的仓皇与惊恐。
左膝的旧伤是他当年从刀光剑影里侥幸活命留下的印记,也是他这些年实力不进反退,只能靠着资历和凶名唬人的根源。
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黄江帮的弃子。
王江笑了:“有伤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