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王氏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我就是......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你看周婷婷她们，虽然没什么大出息，可至少安安稳稳的。晚秋这样，我总怕她吃亏。
吃亏？陆沉舟笑了，妈，您还记得前年晚秋被评为三八红旗手时，您多高兴吗？那时候您逢人就说，我儿媳有出息。现在她要做更大的事，您怎么反而担心了？
这话戳中了陆王氏的心事。她确实为有这样的儿媳自豪过，可当林晚秋的脚步越来越快，快到她跟不上的时候，那种自豪就变成了不安。
沉舟啊，陆王氏的声音有些颤抖，妈老了，看不懂这个世道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是越来越不明白。
妈，您不老。陆沉舟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您看您纳的鞋底，比年轻人做的还结实。您腌的咸菜，全家人都爱吃。您的人生经验，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他停顿了一下，诚恳地说：我们不需要您完全理解我们做的事，只希望您能给我们一点信任和支持。
陆王氏抬起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端详着儿子。这个曾经需要她庇护的孩子，如今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而他的成长，离不开那个她一直不太理解的儿媳。
秀兰今天跟我说，陆王氏突然转变了话题，她在药园学会了好多种药材的名字，还帮晚秋记数据。她说......她想跟嫂子学医。
陆沉舟有些意外，随即笑了：这是好事啊。晚秋一直说秀兰聪明，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可一个姑娘家学医......陆王氏本能地想要反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想起自己刚才还在说看不懂这个世道。
陆沉舟看出母亲的动摇，让秀兰试试吧。说不定咱们家能出两个女医生呢。
陆王氏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那不成医生世家了？
母子二人相视而笑，气氛第一次轻松起来。
沉舟，陆王氏认真地看着儿子，你跟妈说实话，晚秋做这些事，你真的不觉得丢人吗？
丢人？陆沉舟摇摇头，语气坚定，我为她感到骄傲。妈，您知道吗？我们团长上次开会时还说，要号召全团军属向晚秋学习。她这是在为部队争光啊！
陆王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想起今天在院子里，邻居老太太羡慕地说：你们家晚秋真有本事。当时她只觉得刺耳，现在细细品味，这话里确实带着真诚的敬佩。
时间不早了，您休息吧。陆沉舟站起身，为母亲掖了掖被角，明天我让晚秋亲自来跟您道歉。
不用了。陆王氏突然说，她没做错什么，道什么歉。
陆沉舟惊讶地看着母亲。
陆王氏摆摆手：去吧，让我静静。
走出母亲的房间，陆沉舟长长舒了一口气。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院子里。他知道，母亲的心结还没有完全解开，但至少，沟通的桥梁已经架起来了。
而在房间里，陆王氏久久不能入睡。儿子的每一句话都在她脑海里回荡。她想起林晚秋这些年的付出，想起她熬夜照顾生病的冬冬，想起她细心地为自己按摩酸痛的肩膀，也想起她在药园里忙碌却充满活力的身影。
也许......真的是我错了？她在黑暗中轻声自问。
这一夜，陆家小院的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事。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新旧观念的碰撞还在继续，但理解与包容的种子，已经在这个深夜里悄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