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她心中的挣扎。他缓声道:“机会难得,错过了,可能就不会再有。我知道你顾虑家庭和孩子,沉舟那边,他是个明白事理、有担当的人,我相信他会支持你。至于工作,”他看了一眼桌上摊开的图谱和药材,“养殖场已经走上了正轨,你带出来的那几个人,也能顶一阵子。有时候,暂时的离开,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回来,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他站起身,拍了拍林晚秋的肩膀,语重心长:“晚秋,时代不一样了。国家需要人才,也需要有知识、有理论支撑的‘土专家’。这把钥匙已经递到了你手里,要不要打开这扇门,你自己决定。好好跟沉舟商量一下。尽快给我个回话,那边等着确定名单。”
送走了陈老,林晚秋独自坐在防疫室里,心潮久久不能平息。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看着自己这双因为常年接触草药和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又看向墙上挂着的“三八红旗手”奖状和正式技术员的聘书副本。
陈老的话在她耳边回荡——“时代不一样了”、“这把钥匙已经递到了你手里”。
她想起自己靠着零碎自学和向陈老请教,一点一滴积累知识的不易;想起因为理论基础不牢,在面对一些复杂病症时的力不从心;更想起内心深处那份对中医博大精深的敬畏与向往。
去进修,意味着跳出眼前的舒适区和熟悉的领域,去迎接一个全新的、充满挑战的环境。但同样,也意味着一次宝贵的充电和提升,意味着她或许能将自己那些实践经验,与深厚的理论结合起来,迸发出更大的能量。
可是,家呢?她眼前浮现出冬冬依赖的眼神,浮现出陆沉舟虽然沉默却坚实的身影。她若离开,他肩上的担子该有多重?
两种思绪在她脑中激烈交战,让她坐立难安。她提前收拾好东西,几乎是踩着下工的铃声回到了家。
陆沉舟还没回来,冬冬在托儿所。她心神不宁地开始准备晚饭,淘米时差点把米撒出来,切菜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院子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以及冬冬欢快的“妈妈”声,她才猛地回过神。陆沉舟牵着冬冬走进来,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与往日的不同。她虽然强装镇定,但那眼神里的恍惚和欲言又止,瞒不过他。
晚饭桌上,林晚秋吃得很少。安顿冬冬睡下后,她看着正在灯下看文件的陆沉舟,终于鼓足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沉舟,今天……陈老来找过我。”
陆沉舟抬起头,放下文件,目光沉静地看向她,等待着她后面的话。那目光,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将陈老带来的关于进修班的消息,以及他推荐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她没有隐瞒自己的渴望,也没有回避自己的担忧,尤其是对家庭和孩子的顾虑。
说完,她紧张地看着陆沉舟,等待着他的反应。这不仅仅是一个学习的机会,更是对他们这个小家庭未来规划和彼此支持的一次考验。
陆沉舟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文件边缘轻轻敲击着,锋利的眉宇间看不出什么情绪。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最后的蝉鸣和彼此清晰的呼吸声。这短暂的沉默,对林晚秋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她不知道,这把通往更广阔世界的钥匙,他是否愿意,与她一同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