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抬头看他。男人眼下的乌青比上次见面又深了几分,军装领口蹭着未干的血迹——不是他的,她凭医者直觉判断。心里那点委屈突然就涌上来:"前线等得起吗?"
陆沉舟怔住。他从未见过妻子这样执拗的眼神,像雪地里燃起的火苗。
深夜的养殖场值班室灯火通明。陆沉舟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个扎白围裙的老师傅:"这位是后勤部炊事班长老李,这位是县食品厂退休的张师傅。"
林晚秋惊喜地站起身。老李师傅嘿嘿一笑:"陆营长说您要做不用冰箱也能存半年的肉,我寻思这不成腊肉了?"
"比腊肉更方便食用。"林晚秋重新点燃煤炉,"两位师傅请看——"
她将切块的猪肉焯水,加入野蜂蜜炒糖色。当深琥珀色的肉块在锅中咕嘟冒泡时,张师傅突然拍腿:"缺了样东西!罐子要倒扣杀菌!我老家做醪糟就这样!"
这个来自民间智慧的点拨让试验出现转机。第三次开罐时,林晚秋特意在罐口垫了橡胶圈。蒸汽氤氲中,她与陆沉舟并肩站在操作台前,看封口机缓缓压下。
"成了。"张师傅撬开冷却后的罐盖,夹出块肉尝了尝,"香!比上海梅林罐头不差!"
陆沉舟默默接过筷子。他咀嚼得很慢,喉结滚动数次才开口:"能保证三个月不坏?"
"理论上真空密封能存更久。"林晚秋指着试验记录,"不过要先送检。"
检验结果出来那日,正值部队开拔前最后动员。老所长捧着报告冲进养殖场:"菌落总数合格!小林,立即组织生产!"
合制作第一批拥军罐头的夜晚,养殖场亮如白昼。陆沉舟不知何时带着全营官兵来了,战士们默默接过妇女们的刀俎,整夜只闻切肉声与柴火噼啪。
林晚秋穿梭在蒸汽间,忽然被人拉住手腕。陆沉舟往她手心塞了颗水果糖,糖纸还带着体温:"你一天没吃东西。"
剥开的糖块在舌尖化开甜意时,她听见男人低声道:"这罐头,叫什么?"
晨曦恰好穿透窗纸,落在她汗湿的额发上。"叫拥军牌吧。"她望着战士们忙碌的身影,"让前线知道,后方永远与他们同心。"
第一箱罐头装箱时,陆沉舟突然拿起红漆,在木箱上端端正正写下"春风渡我"四个字。林晚秋诧异抬眼,见他耳根微红:"你说的,春风要渡边关。"
三个月后,当前线捷报与罐头好评同时传回,林晚秋在庆功会上再次见到那个木箱。有战士不好意思地解释:"大伙儿都舍不得吃罐头上这四字,说看着就像老家来信。"
她抚过漆字斑驳的箱板,忽然理解那夜陆沉舟为何执意要写这四个字——最朴素的愿望,往往藏着最深沉的力量。就像她改良罐头的初衷,不过是想让那个总冲在前线的人,吃口热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