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整,檐下的风铃轻轻响了起来。
陈砚舟站在灶台前,锅里的汤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蓝色的火苗稳定地跳动着。他没有抬头,只是用银勺轻轻搅动了两下。
门被推开,许铮走了进来。夹克熨得笔挺,机械义肢在晨光中泛着金属光泽。他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门窗完好,监控屏幕亮着,地上撒的盐层没有被踩过的痕迹。确认一切正常后,他才走到陈砚舟身边,压低声音问:你又一夜没睡?
火不能断。陈砚舟轻声回答。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在固定的节奏上。门被推开,沈君瑶站在门口。她没有穿警服,也没佩戴肩章,身上是一件藏青色的长风衣,头发依然利落地扎成高马尾,一丝不乱。
她走进店里,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许铮立刻挺直了腰板。
沈君瑶没有看他,先是走到灶台边,看了眼那锅正在翻滚的汤,又望了望墙上挂着的菜单。最后,她把文件袋放在桌上,轻轻推到许铮面前。
局里批了。她说,从今往后,你不用再签临时合同,也不用轮岗交接。今天起,你就是心味餐馆的正式安全负责人。
许铮愣住了。
这不是请求。沈君瑶注视着他,是命令。
许铮的机械手慢慢握紧,又缓缓松开。他低头看着文件袋,红头标题清清楚楚地印着:《关于许铮同志调任社会面重点单位安保工作的批复》。
陈砚舟这时才开口:你真要走了?
沈君瑶点了点头:今早九点正式上任局长,现在是最后一次以老身份来这里。
店里安静了片刻。
唐绾第一个冲进来,脖子上挂着相机,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哎哟我的新局长!她笑得有些发颤,我可不敢再喊你沈队了,得叫沈局。
沈君瑶接过花,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余昭昭跟着进门,穿了条米白色连衣裙,脸上没有画舞台妆,头发扎成低低的辫子。她把手里的信封递给沈君瑶:写了很久,你有空再看。
宋小满从后厨端出一碟饺子,摆成了五角星的形状,中间还特意放了个小辣椒。平安饺。她说,祝你平平安安。
阿阮最后一个蹦进来,铜铃铛清脆地响了两声。她举起手机,镜头对准所有人:直播开启!沈队升职,许哥转正,历史性的一刻!
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陈砚舟转身进了厨房。他取出一只青瓷碗,那是父亲留下的,碗沿有道细细的裂纹。他亲手和面,擀开,拉条,动作不紧不慢,但每一刀都精准到位。锅里的汤底是用老母鸡和猪骨熬了一整夜的,正滚着小泡。面条下锅三分钟,捞出,浇汤,打一个溏心蛋,最后撒上翠绿的葱花。
他把面端出来,放在沈君瑶面前。
碗底压着一张纸条。
沈君瑶没有急着吃面。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回望这间小店。灶台、风铃、监控屏、墙上的菜单、地上撒的盐、修好的铁丝——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她忽然说:这里比我办公室重要。
然后她走回来,拿起筷子,挑起一筷面条送进嘴里。
还是这个味道。
她低头看向碗底的纸条,笑了。眼角微微湿润。
纸条上写着:你走的路,有人接着走。
她把碗放下,站起身,向所有人敬了个标准的警礼。
转身,开门,走出去。
门轻轻合上,风铃微微晃动。
没有人追出去。
许铮默默走到灶台边,接过陈砚舟手中的汤勺,替他轻轻搅动着锅里的汤。
我守着。他说。
陈砚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唐绾把相机收起来,轻声说:她连背影都这么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