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名字落下,墙上的光影就清晰一分。
到最后,连受害者的声音都浮现出来——不是录音,而是像从汤里升腾而起似的,一句句飘荡在空气中:
我只想给孩子一口干净的饭菜......
我只是想活下去......
你们做厨师的,不该也讲良心吗?
乔振海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那面墙,嘴唇哆嗦:我没有!我没想害人!我只是......只是不想被淘汰!
淘汰?陈砚舟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杂音,你抄我家的菜谱,抢我家的店,害我父母出事,现在说你是被时代淘汰?
我不是......我没有......他语无伦次,我是为了发展!为了规模化!传统早就该改革了!你们这些守旧派,只会拖后腿!
陈砚舟点点头,转身走进店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砂锅。
锅盖掀开,热气蒸腾,一股香气弥漫开来,不是浓烈刺鼻的那种,而是像小时候外婆煮的米粥,温温柔柔地沁入心脾。
他把锅放在门槛上,对着乔振海说:那你尝尝这个。
什么?
初心粥他说,二十年前我母亲给你煮过一碗,你不记得了?那天你来拜师,她说你眼里有光。
乔振海愣住了。
后来你当上经理,第一件事就是删掉这道菜。说它太慢,赚不了钱。
陈砚舟舀了一勺,递过去:现在,免费。
乔振海没有接。
但那香气缠绕着他,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他往前牵引。他膝盖一软,竟真的爬了两步,伸手接过勺子。
第一口下去,他怔住了。
第二口,手开始发抖。
第三口,眼泪直接涌出,顺着下巴滴进粥里。
墙上忽然变换了画面——不再是罪证,而是一个年轻人穿着白大褂,在厨房里认真记笔记,旁边陈母微笑着递给他一碗粥,说:记住,做菜先做人。
那是二十年前的乔振海。
现在的他跪在地上,捧着空碗,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对不起你们......我真的......对不起......
没有人说话。
金雨停了,阳光彻底铺满整条巷子。许铮收起最后一片饺子皮,轻轻放回保温箱。宋小满从屋檐跃下,落地无声,走到陈砚舟身边低语:锅清了。
唐绾把相机挂回脖子上,手指仍在微微颤抖。她没有查看屏幕,也没有导出文件,只是将数据线一圈圈绕回掌心,最后握成一个拳头。
陈砚舟站在门阶上,衣襟湿了半边,肩头还沾着一滴未干的金雨。他抬手拂去那滴水珠,目光望向巷口。
远处天际,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如利刃般切入。
他的左手垂在身侧,银汤勺静静贴着腕骨,像一杆尚未出鞘的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