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将手机反扣在窗台上。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余昭昭均匀的呼吸声,还有远处护士站传来的键盘敲击声。
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汤勺腕饰,金属的凉意贴着皮肤。
这场纷争,从地沟油开始,历经铅锭、毒汤、黑帮、官商勾结,一路燃烧至今,火焰从未熄灭。他原以为自己是在复仇——为了父母,为了味耕堂,为了所有被毁掉的美好。
但刚才那一幕让他明白,真正想要获胜的,从来不是看着谁倒下。
而是看着谁还能重新站起来,安然地端起一碗饭,安心地吃下去。
他想起宋小满切菜时总爱哼唱的小调,唐绾拍照前习惯性抚摸项链的动作,阿阮每次尝完菜都会眨三下眼睛,像是在确认味道是否真实。
这些人都在帮助他活下去,也在帮助他铭记:做饭这件事,本就不该沾染鲜血。
窗外的夜空恢复平静,星辰不再流动。但陈砚舟知道,它们依然在那里。
就像那些曾与他为敌的人,此刻或许正坐在某个角落,胃里温暖着,心里释然——不是因为逃避了惩罚,而是因为,终于有人愿意给他们一碗温暖的汤。
他轻轻摩挲着汤勺边缘,忽然微微一笑。
好吧,他低声自语,那就再熬一锅。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探头进来,手里拿着病历本,眉头微蹙:这位家属,患者刚稳定下来,需要静养,你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陈砚舟没有回头,只是将汤勺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勺底朝上。
她刚做了个梦。他说,梦见你们也在后厨帮忙。
医生一愣:什么?
她说,你们都想改变。
医生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他下意识望向窗外,夜空澄澈,一颗星辰正好悬在楼顶上方,明亮得不可思议。
他后退一步,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重归宁静。
陈砚舟静坐不动,目光落在余昭昭安详的睡颜上。她睡得很沉,呼吸平稳,唇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像是梦中正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粥,细细品味。
他抬手看了看表。
凌晨两点十七分。
医院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远处传来推车滚轮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没有理会,只是将保温桶抱得更紧了些。
下一锅汤,该换个配方了。
他正思忖着,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一间昏暗的厨房,灶台上摆着一口砂锅,汤正在沸腾,蒸汽模糊了镜头,但依稀能看清锅边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这汤,我也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