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乔振海没有站稳。他脚下一滑,踩中湿滑的豆腐残渣,整个人向后踉跄,手本能地撑地——掌心正好按在一片锋利的瓷片上。
他惨叫一声,抬起手时,鲜血已经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一滴血,不偏不倚,落在最后那块尚有余温的豆腐上。
红得刺眼。
如同雪地里绽放的一朵红梅。
陈砚舟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就站在原地,看着那滴血慢慢渗进豆腐的纤维里,晕染开,化作一片淡淡的粉红。
阿阮蹲下身,不动声色地将那块染血的豆腐碎片夹进另一个采样瓶,编号:J-02,血源样本。她抬头看了眼后台监控屏幕,刀疤六正站在角落,手里的辣椒水喷雾都忘了收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摊血迹。
乔振海疼得额头冒汗,旁边的助理慌忙递上纱布。他一边包扎一边指着陈砚舟怒骂:妖术!这是非法精神诱导!我要举报你!
陈砚舟这才开口:你摔的是盘子,不是菜。
什么?
菜不在盘子里。他指了指唐绾的脸,在她眼里。
唐绾没有擦拭泪水,反而将相机残壳攥得更紧。她忽然站起来,走到评委席中央,对着麦克风说:我宣布,这道菜......我认了。
全场静默。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坚定:我不信什么妖术。我只相信,这块豆腐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她一辈子没吃过一顿好饭,临走前还在说别浪费。今天我才明白,原来最难吃的不是馊饭,是忍着不说出口的苦楚。
说完,她回头看了陈砚舟一眼。
那一眼,没有感激,也没有亲近,只有一种的平静。
乔振海气得脸色发紫,甩开助理就要离开。路过陈砚舟时,咬牙切齿道:你等着,这事没完。
陈砚舟点头:我知道。你手掌还没包扎好,血还在流。
乔振海一愣,低头看手——果然,纱布边缘又渗出了血丝。
他狠狠瞪了陈砚舟一眼,转身大步离去,背影狼狈。
阿阮走到陈砚舟身边,压低声音:血样我留了,和上次录音能对上。乔振海最近三次出现在王虎据点的时间,都跟清洗行动吻合。
陈砚舟嗯了一声,弯腰捡起一片带血的瓷片,仔细看了看,放进随身布袋。
留着。他说,说不定哪天能当证据用。
阿阮点头,又问:下一题呢?
陈砚舟没有回答。他回到灶台前,重新添炭,火苗再次升腾。
锅里清水开始冒泡。
他解开围裙,换了个干净的,顺手将银勺腕饰转到掌心内侧。火光映照着他眉骨的旧疤,像一道沉睡的裂痕。
唐绾走回来,站在离灶台三步远的地方,没有说话,只是把相机残壳轻轻放在操作台上。
刀疤六在后台悄悄退了半步,靠墙站着。他摸了摸右脸的刀疤,忽然觉得有些发痒。他想起小时候打碎碗,继父抄起扫帚就打,母亲扑过来护住他,手被瓷片划破,血滴在他脸上,烫得像火。
他低头看看自己握着的辣椒水喷雾,慢慢塞回口袋。
阿阮站在评委席边缘,铜铃在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她没有摇动,但铃舌轻轻撞击着铃壁,发出只有她听得见的颤音。
陈砚舟舀了一勺热水,泼在锅沿。蒸汽升起,模糊了他一瞬间的面容。
然后他拿起另一块豆腐,轻轻放上砧板。
清水沸腾了。
第一颗气泡破开,发出轻微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