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片刻,收枪入套,接过了碗。
钱多多早就忍不住了,夹起一个就往嘴里送。咬开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他十岁那年,母亲重病在床,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邻居送来半棵白菜,他娘硬是剁碎了拌点豆腐渣,包了十几个薄皮素饺。他一口气吃了八个,剩下两个偷偷藏在枕头底下,第二天早上发现全都发了霉。
他眼眶一下子热了,低头猛扒饺子,不敢抬头。
沈君瑶也吃了一个。味道极淡,没什么调料,可就是这股简单纯粹,让她胃里暖得发胀。她忽然觉得,自己昨晚在办公室啃冷面包查案的样子,实在有点可怜。
她悄悄把围裙系上了。
许铮一直没动。
他盯着那碗饺子,呼吸很轻。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慢慢送进嘴里。
他咀嚼得很慢,像是在确认什么。
然后,他突然停住了。
身体瞬间绷直,连金属手指都僵在半空。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冰冷的机械手,喉结轻轻滚动。
“这味道……”他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和我牺牲前吃的最后一顿……一模一样。”
没人接话。
他没哭,也没抬头,只是把筷子轻轻放回碗边,摆得整整齐齐。
“那天是除夕。我们被困在哨点,断粮三天。老六把自己藏的最后一个肉饺子塞给我,说是他媳妇寄来的,他一直舍不得吃。我推回去,他说,‘你小子命硬,留着回家娶媳妇’。”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碗沿。
“后来炮弹落下来,我醒来的时候,左手没了,老六也没了。可我嘴里……好像还留着那个饺子的味道。”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锅里水泡破裂的细响。
陈砚舟什么也没说,只是又给他添了半碗汤。
沈君瑶默默把空碗放到一边,顺手帮陈砚舟收拾灶台。她的围裙带子松了,弯腰时也没去系。
钱多多吃完最后一口,抱着摄像机坐在门槛上,盯着锅里剩下的饺子看了好久。
“我能……打包一份吗?”他小声问。
陈砚舟点点头,顺手递了个饭盒过去。
许铮坐在角落的长凳上,手里还捏着半个没吃完的饺子。他忽然抬起左手,卷起袖子,从内衬里摸出一枚磨得发亮的旧军牌,边缘已经起了毛边。
他盯着看了很久,然后轻轻掰开手里的饺子,把军牌小心地塞了进去,再一点点合上褶子。
陈砚舟看见了,没问。
他只是把新揉的面团推到许铮面前,说了句:“明早早点来,早点包完,早点开门。”
许铮点点头,把那枚包了军牌的饺子轻轻放进托盘,摆在最中间的位置。
窗外天还没亮,炉火映在墙上,晃出一片暖黄。蒸笼的缝隙不断冒出白气,一滴水珠顺着锅沿滑下,在水泥地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许铮的手掌缓缓覆在案板上,金属指尖与木纹轻轻贴合,像是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