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了?”她小声问。
“汤里映出来的。”他说,“你心里压得太久,它自己跑出来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坐直身子,盯着他。
“陈哥。”
“嗯?”
“我不想回宋家。”她说,“不嫁人,也不继承家业。我就想待在这儿,给你切菜、配料、打下手。你要赶我走,我才不走。”
陈砚舟没料到她这么直白。
他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接,她已经扑了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我真的不想走……”她声音发颤,“你是第一个不说‘女孩不用练刀’的人。你说‘由心而传’……那我也算‘由心而来’了吧?”
陈砚舟僵在那里。
她的心跳隔着衣料传过来,又急又重,像要蹦出来似的。他抬手想拍拍她的背,可手悬在半空,终究没有落下。
灶里的余火还在烧,铜锅底残留的热气熏得他腕间的银勺微微发烫。他听见勺子轻碰锅沿,“叮”的一声,短促又清冷。
窗外,许铮一直没走。
他原本打算等她醒了,留下护手霜,说句“手别冻着”就走。可现在他挪不动步。
他看着那个拥抱,看着她把脸埋进陈砚舟怀里,看着陈砚舟悬在半空的手始终没有落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军用匕首还握在掌心,黑色橡胶柄上,刻着四个小字:“至爱小满”。
那是三年前,第一次看她切菜时刻下的。那天她割破了手,血滴在砧板上,他记得自己冲上去按住她手指,急得差点把匕首当止血带缠上去。
现在,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四个字。
突然,“咔”的一声轻响。
刀柄裂了。
不是折断,是内里的金属结构崩开一道缝,震得他整条胳膊发麻。
他低头看去,裂缝正好穿过“至爱”二字,把“小满”孤零零地留在另一边。
他没捡,也没再看屋里。
转身走了。
脚步沉重,一声声砸在水泥地上。
屋里,宋小满还抱着陈砚舟,没有松手。
陈砚舟终于把手落下,轻轻搭在她肩上,像怕惊扰什么。
“想留就留吧。”他说,“但不是因为我可怜你。”
“是你刀工好,人也靠谱。后厨缺人的时候,你顶得上。”
她没抬头,只“嗯”了一声,声音闷在他衣襟里。
窗外夜风卷起落叶,拍在玻璃上,又滑下去。
陈砚舟望着窗外,眼神有些空。
他不知道刚才那句话,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在骗自己。
灶台边,那碗没喝完的青菜羹还冒着热气,汤面平静。可就在下一秒——
汤中央忽然旋起一个小涡,缓缓转动,像有什么正从深处浮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