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铮猛地抬头。
陈砚舟没动,只是把银勺放回腕上,金属贴着皮肤,凉得清醒。
“所以你就跑来切土豆?”他问。
“我不想嫁。”她声音不大,“我想留在厨房,想继续切菜,想……做我自己能决定的事。”
“那你刚才切的,是不甘心?”陈砚舟问。
“是。”她点头,“也是害怕。怕有一天,我的刀再也不能为自己说话。”
许铮默默把剩下的面团收进盆里,盖上湿布。他出门前回头看了眼那盘土豆丝,又看了眼陈砚舟。
“这地方……”他低声说,“越来越像家了。”
门关上,只剩灶火噼啪作响。
陈砚舟走到窗边,薄荷叶还在窗台摆着,三盆,绿得扎眼。他爸以前说,薄荷清心,也压邪火。
他伸手摘了一片,放进嘴里,凉意顺着舌尖爬上来。
宋小满在擦刀,一把一把,动作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她忽然抬头:“陈哥,你说……手艺真的能传下去吗?不管姓什么?”
陈砚舟没回答。
他拿起锅盖,敲了三下。
叮、叮、叮。
和半小时前一样的节奏。
可这次,没人中弹,也没人冲进来。
只有那盘土豆丝,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埋着一句没说完的话。
许铮站在门外,靠着墙,手里还攥着那块没揉完的面团。他听见里面的敲击声,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擀坏的饺子皮——歪歪扭扭,厚薄不均,可边缘一圈,竟无意识地捏出了个小小的五角星。
他没笑,也没动,只是把那块皮,轻轻放进了废料桶。
宋小满收好最后一把刀,旗袍上的樱花图案被汗浸湿了一角。她走出厨房时,顺手带上了门。
陈砚舟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银勺,轻轻压在案板上。
勺面映着灯,晃出一道光。
光里,那七个字又浮现了一瞬:
陈家祖传锅铲不传外姓人
他没眨眼。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薄荷叶,一片叶子打着旋儿飘下,正好落在那盘土豆丝上,盖住了最后一个字。
外面天色渐暗,街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
店里没客人,灶火未熄。
陈砚舟伸手,把那片薄荷叶掀开,重新露出那句未完的话。
他的手指,在“人”字上停了两秒。
然后,慢慢划过,改成:
陈家锅铲,由心而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