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油不是我用的。”陈砚舟走到排水口边,用汤勺撬起铁格栅,露出气,还带着金属的腥味儿,是典型的潲水回收油。但它不是从我这儿下去的——我的厨余废油每天有正规公司定点回收,合同就在前台抽屉里,你可以查。”
沈君瑶蹲下身,用笔尖蘸了一点油污,凑近仔细闻了闻,眉头越皱越紧。
“还有,”陈砚舟指着墙角一根不起眼的pVc管道,“这根管子本该直接通到化粪池,但现在被人改接了,外面加了个暗阀。油是从外面反灌进来的,目的就是栽赃。”
沈君瑶猛地抬起头:“你知道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但我知道他们怕什么。”
“怕什么?”
“怕真相被人……尝出来。”
他转身回到灶边,重新舀了一勺汤倒进一个新碗里,递给她:“刚才那碗你没喝,毒性反应还在。这碗我加了点安神的料,喝了能让你头脑清醒些,别被表面的线索带偏了。”
沈君瑶看着那碗汤,没有动。
“不信我?”他轻轻笑了一下,“那你问问自己,为什么老鼠喝了油会发疯,而沾了汤的……反而开始互相攻击?”
她瞬间明白过来:“你是说,汤激发了它们体内积存的毒素反应?所以才会出现攻击行为?”
“没错。”陈砚舟点点头,“就跟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会变得暴躁易怒一样,都是身体在发出警告。我的汤不是药,是帮身体把那些脏东西逼出来。”
沈君瑶沉默了片刻,终于摘下手套,接过了碗。
她小心地喝了一小口。
汤滑过喉咙的瞬间,胃里那团盘踞已久的灼痛感,竟然真的缓和了不少,像是被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抚过。
她瞳孔微缩,倒不是因为汤的效果,而是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画面——父亲伏在书桌前写检讨的背影,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那是她十岁那年,父亲因一次工作失误被停职,家里气氛低落到极点。那天晚上,母亲默默熬了一锅米粥,似乎……也是类似的味道……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陈砚舟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审视犯人的锐利,而是一种混杂着惊愕和难以置信的震动。
“这汤……你怎么可能……”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说了,它认得病。”陈砚舟语气依旧平淡,“也认得人心里解不开的疙瘩。”
沈君瑶捧着那只碗,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却没有松开。
她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汤面上那圈金色的光晕缓缓流转,像某种无声的启示。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巷子里传来早点摊开张的动静,远处有孩子上学路上的喧闹声。
小店里只剩下灶火轻微的噗噗声,和那一碗尚未喝完的汤。
陈砚舟站在灶台旁,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她身上的制服依旧笔挺,马尾一丝不乱,可捧着碗的那只手,却微不可察地轻轻颤抖着。
就在这时,砂锅里的老窖米粥又“咕嘟”了一声,蒸腾的白汽再次升起。
那缕白气,在空中悠悠地聚拢,依旧像一朵花的形状,静静地悬在那里,半晌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