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非单一的怨恨,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破碎意识组成的痛苦之海。
林妙可的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瞬间被这恐怖的洪流吞没。
她“看”到了数百年前,瘟疫横行,村民在绝望中向山神献祭童男童女,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喊与孩童惊恐的眼神交织。
她“听”到了战乱年代,溃兵过境,烧杀抢掠,妇孺被凌辱时的哀嚎与诅咒,熊熊烈火吞噬家园的噼啪声。
她“感受”到了饥荒岁月,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那深入骨髓的饥饿感与人性沦丧后的麻木冰冷。
还有无数个体的冤屈:被诬陷沉塘的寡妇、遭地主迫害至死的长工、被邪法夺去性命的无辜者……
这些被时光掩埋的悲惨记忆,这些未曾得到昭雪的冤屈,这些充满痛苦、恐惧与愤怒的灵魂碎片,并未真正消散,而是沉积于此,在特殊的地脉与林家世代镇压的因果纠缠下,汇聚、发酵、异变,最终形成了这团拥有着恐怖力量、却早已迷失了最初自我的“邪灵心核”。
它早已不是任何一个独立的魂魄,它是一个由“集体痛苦”孕育出的怪物,它的“怨”是这片土地曾经流过的血与泪的凝结。
信息过载的痛苦让林妙可的灵魂几乎要碎裂。这不是物理攻击,净火的防御效果大打折扣。这是精神层面最直接的污染与冲击。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同化,被这无尽的黑暗与痛苦拖入深渊。
“坚守本心!”一个冰冷而急切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响起,是姑姑林素云!她的残魂同样在这怨念洪流中飘摇,但她对这股力量更为熟悉,此刻正拼尽全力,以自身那同源的怨念为锚点,拉扯住林妙可即将涣散的意识。“别被它们同化!去理解,但不要沉沦!”
与此同时,林妙可体内那融合了医学知识的本能开始发挥作用。
她不再试图去“阅读”每一段记忆,那是不可能的。她开始像处理一场极其复杂的、涉及无数患者的**群体性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她将自己的意识收缩,固守核心,如同一个置身事外却又充满共情的治疗师。她不再对抗那股怨念洪流,而是允许它“流过”自己,但她运用心理学中的“容器”理论,努力成为一个稳定的、能够接纳和承载这些极端情绪的“容器”。
她以净火守护灵台清明,以融合后的独特力量作为缓冲,将冲击而来的狂暴怨念进行“分诊”:
- 对于纯粹的愤怒与毁灭冲动,她以净火的“温暖”与“秩序”去温和地中和。
- 对于深沉的悲伤与绝望,她传递去“理解”与“陪伴”的意念。
- 对于那些依然残留着清晰个体意识的冤屈碎片,她则尝试进行更深入的“沟通”与“共情”。
这是一个极度凶险且精微的过程。她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既要深入感受怨念的本质,又要保持超然的观察视角,避免被其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