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
所有人都僵住了，爬在山鸡前面的一个马仔甚至直接呕吐起来，污物混合着机油，粘在身上，恶臭难当。
“……佢……佢话……我哋嘅江湖……原来系神明嘅玩具……” 呕吐的马仔失神地喃喃，重复着死者最后的遗言，声音里充满了彻底的绝望。
山鸡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他猛地转头，继续向前爬，声音嘶哑：“行！唔准停！停低就系死！”
他们不知道在这地狱般的管道里爬了多久，直到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机器运行的嗡鸣声。
山鸡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非法加工厂核心，中央矗立着一个由无数生锈管道、废弃引擎和闪烁的破损指示灯组成的巨大、杂乱的结构。无数粗细细细的电缆如同血管神经般缠绕其上，连接着四周仍在诡异运转的车床、冲压机。这些机器无人操作，却自行启动，用生锈的夹具夹着一些无法辨认的、混合着金属和血肉的块状物，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加工、锻打。
而在工厂的一角，小犹太——那个瘦弱但眼神锐利的赛博黑客，正半蹲在地上。她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一根数据线从她颈后的接口延伸出来，连接在她面前一个被强行撬开控制面板的古老服务器上。服务器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屏幕上滚动着瀑布般的乱码和偶尔闪现的、令人不安的几何符号。
“小犹太！”山鸡带着剩下的人跳下管道，踉跄着跑到她身边，“点样？找到‘机械龙根’未？点样先可以停止呢个鬼地方！”
小犹太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瞳孔在快速颤动，显然正全力沉浸在数据对抗中。几分钟后，她猛地抽回数据线，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毫无血色。
“搵唔到……‘机械龙根’嘅信号……被干扰得太厉害……”她喘息着，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但系……我骇入咗城寨中枢AI嘅表层……睇到咗一部分核心指令……”
她抬起头，看向山鸡，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撼和荒谬感。
“呢座城寨……呢个我哋以为系法外之地、系藏身之所嘅地方……根本唔系建筑……”她的声音发抖，“佢系一个巨大嘅……‘消化系统’同‘献祭引擎’！”
她指向周围那些自动运行的机器，指向那些被加工的不明物体：“所有走入嚟嘅生命，无论系人、系老鼠……甚至系意志，都会被呢座活体迷宫捕捉、分解、转化！你睇到嘅机油，可能就系上个礼拜失踪嘅人！呢啲机器，唔系生产，系在‘准备祭品’！”
“祭品？献给边个？”山鸡的心沉了下去，虽然他早已有所猜测。
“锈蚀之主……”小犹太吐出这个名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中枢AI最底层，不断重复嘅核心指令，就系——‘喂养’。”
她调出刚才截取的一段混乱的数据流，在屏幕上勉强合成一段断续的文字与图像：“维持城寨活性……转化有机质与金属……汇聚能量……通过地脉管道……输送给沉睡港海底嘅……‘主体’……我哋……我哋全部都系佢嘅食物！我哋嘅江湖，我哋嘅恩怨，我哋喺呢座城寨里面嘅每一日挣扎，都只系为咗让‘饲料’保持活性，更加‘新鲜’！”
“轰隆——！！”
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工厂中央那杂乱的结构中，几条粗大的主管道发出耀眼的红光，如同被注入了沸腾的血液。更多的黑色机油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其中似乎还夹杂着细微的、痛苦的哀嚎声。
墙壁、地面、天花板，所有表面的金属和可疑的生物组织都在疯狂蠕动，更多的齿轮、钻头、液压钳从隐蔽处探出，整个空间彻底变成了一个暴走的、充满恶意的巨型粉碎机。
“佢发现我哋入侵！启动最高级别防御——或者说，‘消化’程序了！”小犹太尖声叫道。
绝境，真正的绝境。不仅是物理上的围困，更是信念上的摧毁。他们拼死寻找的希望（机械龙根）渺无踪迹，而他们赖以生存和战斗的“江湖”，竟然只是神明餐盘上的点缀。
山鸡看着周围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听着手下绝望的喘息，感受着脚下地面吞噬一切的渴望，他那只罗盘义眼因为过载而刺痛，视野里一片血红。
他握紧了手中那把曾经砍下无数仇敌的砍刀，刀身上映出他扭曲而疯狂的脸。
“饲料？”他猛地昂起头，对着那轰鸣、蠕动、充满恶意的钢铁穹顶，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就算系饲料，我山鸡，都要崩碎你一副牙！！！”
咆哮声在暴走的活体迷宫中回荡，微不足道，却又带着穷途末路之下，人类最后的、不屈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