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聂宝言发出尖叫。
但一切都太迟了。
炼钢炉猛地震动起来。不是机械故障的震动,而像是某种巨大生物从沉睡中苏醒的悸动。炉体表面的锈迹剥落,露出温度的急剧升高而搏动。
“轰隆隆——!”
低沉的、如同巨兽咆哮的声音从地底传来。炉壁内部,那些被聂宝言发现的“牙齿”开始疯狂生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透过观察窗的高温耐压玻璃,人们能看到炉内的铁水不再是平静的红色,而是变成了沸腾的、如同血液般的暗红,并且真的开始发出尖锐的、无数声音混合在一起的嚎叫!
“能量读数突破临界值!”
“炉内压力失控!”
“结构完整性正在丧失!”
警报声凄厉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将整个指挥中心染成一片血色。
刘建明退到阴影里,看着陷入混乱的现场,看着无法动弹但眼中几乎喷出火的黄志诚,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扭曲的弧度。是达成任务的轻松?是背叛的愧疚?还是……某种更深沉的、被无形之力影响后的疯狂?
与此同时,远在数十公里外的元朗。
这里没有现代化的钢铁厂,只有一片被废弃的古老村落,中央矗立着一座由生铁和废旧零件搭建而成的诡异建筑——人铁祠堂。
祠堂没有神像,只有正中央一个不断翻滚着暗红色铁水的池子。池边,三百多名村民静静地站立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眼神空洞,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洋溢着一种狂热的虔诚。
他们穿着简陋的、用铁片缝制的“祭服”,口中念念有词,吟诵着扭曲的、混合了粤剧腔调和机械噪音的祷文:
“血肉归炉,钢铁成身……”
“魂灵铸魄,罗汉降世……”
“舍此皮囊,得享永恒……”
一个接一个,他们如同下饺子般,毫不犹豫地、甚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喜悦,纵身跳入那沸腾的铁水池中。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身体接触铁水时发出的“嗤嗤”声,以及瞬间汽化后留下的一缕青烟。
他们的生命,他们的灵魂,与他们世代耕种、如今已被污染的土地意志融合在一起,被祠堂下方那无形的、与永鑫钢铁厂相连的灵能通道,疯狂地抽取、汇聚。
永鑫钢铁厂的炼钢炉达到了承受的极限。炉壁在那无数“牙齿”的啃噬和内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开始出现裂缝,暗红色的光芒和炽热的气流从中喷射而出。
就在所有人以为即将发生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时——
“哐!!!”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巨响,盖过了一切噪音。
炼钢炉的顶部,连同大半部分炉体,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从内部撑开、撕裂!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破碎的炉体中缓缓站起。
它高达数十米,通体由暗红色的、仿佛尚未完全冷却的钢铁构成,表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焊接疤痕般的脉络,以及无数若隐若现、痛苦挣扎的人脸轮廓——那是元朗村民和巢皮灵魂融合后的印记。它的身躯庞大而笨重,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光滑的、映照着下方混乱景象的弧面。
铁罗汉
以三百村民的集体意志和巢皮的绝望灵魂为内核,以香港大地被污染的钢铁为躯壳,在邪异的仪式和绝望的献祭中诞生的巨人。
它抬起一只由无数废旧汽车、钢筋和管道缠绕而成的巨臂,猛地砸向地面!
“轰——!”
大地震颤,冲击波将周围的警车如同玩具般掀翻。
铁罗汉那光滑的头部弧面,缓缓转向香港市中心的方向——那里,锈蚀之主的本体正在维多利亚港的海底缓缓升起,无数的机械触手如同森林般刺破夜空。
它似乎“看”向了它诞生的目的。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所有人,包括刚刚恢复部分行动能力的黄志诚,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顶天立地的钢铁巨人。
希望?还是另一种形态的绝望?
没有人知道。
刘建明隐藏在阴影中,低声对着通讯器说道:“‘种子’已播下,‘罗汉’已苏醒。下一步,按计划进行。”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阵如同金属摩擦般的、非人的轻笑。
熔炉的残骸仍在燃烧,铁水如同血液般流淌。铁罗汉迈开了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让大地呻吟。它的目标,是那片已被不可名状之恐怖笼罩的、最终的战场。
o记的最后指令,以最出乎意料的方式,“完成”了。而代价,是这座城市无法衡量的伤痛,与一个无人能预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