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陈浩南：锈蚀之王》
维多利亚港的海水在脚下翻涌，不再是记忆中的深蓝，而是泛着油污与铁锈的浑浊色彩，仿佛一座无边无际的金属废料池。咸腥的海风里夹杂着浓烈的机油味和金属摩擦的尖啸，刺痛着陈浩南的鼻腔与耳膜。
他站在一座突兀崛起的钢铁高塔之巅，这座由废弃轮船、断裂桥墩、生锈集装箱以及无数无法识别的机械残骸强行焊接、扭结而成的建筑，正是“锈蚀之主”在这座城市的心脏——螺湮城的核心王庭。这里没有天空，只有层层叠叠、缓慢转动的巨型齿轮构成的穹顶，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
战斗似乎已经暂时停歇。洪兴、东星残存的兄弟，O记还能站立的同僚，以及那些侥幸未完全被机械吞噬的赛博道士们，在下方破碎的平台上，与潮水般涌来的机械衍生物、齿轮僵尸进行着绝望的拉锯。每一次砍刀与铁爪的碰撞，每一次符咒与能量射线的闪光，都只是这片钢铁坟场中微不足道的涟漪。
陈浩南的身上布满伤痕，有些渗着血，有些则裸露着皮肉下的金属骨架，闪烁着不祥的电路火花。他的意识因过度消耗和持续的低声絮语而变得模糊。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脑髓深处回荡，混合着蒋天生那曾经威严、如今却带着非人磁性的嗓音，以及无数齿轮咬合、钢铁扭曲的噪音。
“浩南……过来……”
“血肉终将腐朽，意志亦会崩坏……”
“唯有秩序……钢铁的秩序……永恒……”
“坐上王座……你便能终结这无序的混乱……带领……‘新洪兴’……”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王庭尽头那唯一的“空无”所吸引——那并非真正的空无，而是一个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暗区域。在其中心，悬浮着一具庞大的、结构复杂的齿轮王座。
它并非由黄金或宝石铸就，而是由无数大小不一、锈迹斑斑的齿轮、轴承、活塞和扭曲的液压杆交织而成，仿佛一颗仍在跳动的机械心脏，又像是一头蜷缩的钢铁巨兽。王座的扶手是两条狰狞的金属触手，末端闪烁着幽蓝色的能量光弧。靠背则是一个缓缓脉动的、由半透明管道构成的复杂结构，里面流淌着暗红色的、类似血液与机油的混合液体。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恐惧，驱使着陈浩南一步步向前。他的靴子踩在冰冷的钢铁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仿佛离人类的过去更远一步。
“南哥！唔好过去！” 一个嘶哑、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陈浩南身体一僵，缓缓回头。山鸡，他最好的兄弟，此刻几乎成了一个血人。他的一条机械义臂早已不知被什么力量扯断，裸露的线头噼啪作响，另一只完好的手紧紧握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拆下的、小孩手臂粗细的锈蚀铁链。他的脸上混杂着鲜血、油污和泪水，眼神里是极致的痛苦与决不放弃的执拗。
“嗰个位坐唔得！” 山鸡踉跄着冲上前，用那根铁链死死缠住陈浩南的腰，试图将他拉回，“你睇清楚！呢度系地狱！唔系你应得嘅终点！”
陈浩南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那脑内的絮语瞬间变得尖锐：“情感的枷锁……脆弱的联结……束缚你的，终将使你碎裂……”
“放手，山鸡。”陈浩南的声音干涩而陌生，带着金属的摩擦感，“呢个世界……需要秩序。混乱……只会带来毁灭。”
“秩序？你同我讲秩序？”山鸡猛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用尽全身力气拉扯着铁链，铁链摩擦着陈浩南腰间的装甲，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哋系古惑仔！我哋嘅秩序系义气！系兄弟！你记唔记得啊？你同我讲过，要带住洪兴，带住班兄弟，睇到下一个日出！系真正嘅太阳啊！唔系天上呢只巨大嘅铁眼珠啊！”
“日出……”陈浩南喃喃道，抬头望向齿轮穹顶中央那颗模拟太阳、却冰冷如同监视器的巨大金属球体。记忆中铜锣湾清晨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身上的感觉，如同隔世。
然而，王座的诱惑远超那点残存的温暖。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他，山鸡的力量在那力量面前如同螳臂当车。铁链绷得笔直，山鸡的双脚在钢铁地面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却无法阻止陈浩南前进的步伐。
“我唔准你去！陈浩南！你同我企稳！”山鸡的声音已经破音，带着绝望的哭喊，“你坐上去，你就再都唔系你啦！我哋……我哋仲未一齐饮晒屯门啲啤酒啊！”
兄弟的呼喊，过往的誓言，如同风中残烛，在越来越响的齿轮轰鸣与精神低语中，摇曳欲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