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几十个村民模样的人影静静地站立着,他们穿着干农活的衣服,身体僵硬,面孔隐藏在阴影里,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偶。他们的存在,只为衬托场地中央那台被“神圣化”的机械。
那是一台老式联合收割机,但它已经被改装得面目全非。它的金属外壳上焊接着各种额外的、毫无功能的齿轮、刀刃和管道,涂满了用血和机油混合而成的、难以理解的符号。最令人作呕的是它前方巨大的收割割台,那原本应该闪亮的锋利刀刃上,此刻沾满了暗红色的、粘稠的血肉组织,甚至挂着一些破碎的布条。在暗红色的光芒照耀下,那些血肉正缓缓地沿着刀刃滴落,渗入下方的土地。
收割机的引擎疯狂地空转着,排气管喷出带着血丝的黑色浓烟。它的每一次抖动,每一次轰鸣,都精准地契合着那亵渎的祷告节拍:
“Ia! Shub-Niggurath!”
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牧师袍、但脖子上挂着稻穗项链的男人,站在收割机前,张开双臂,带领着那些沉默的村民(或者说,被感染的躯壳)一同“祷告”。他的声音嘶哑而狂热,与机械的咆哮融为一体。
山鸡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和恶心。这不是人类文明所能理解的疯狂,这是将生命、血肉与冰冷的工业机械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对自然法则最彻底的亵渎。
然而,更恐怖的景象,发生在仪式场地的边缘。
在那里,靠近仓库墙壁的地方,立着几个粗糙的木架。木架上,绑着几个“人”。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类似劣质宣纸的灰白色,布满了深深的、龟裂的纹路,仿佛久旱的土地。他们低垂着头,毫无声息。
就在这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挣扎着突破了地平线的束缚,如同一把金色的利剑,刺破了新界沉重的夜幕。
阳光恰好照射在其中一个被绑着的村民身上。
“嘶……”
仿佛热油浇在雪上,那村民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发出了细微而可怕的声响。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种空洞的、非人的呆滞。紧接着,在阳光的直射下,他脸上、手臂上那些皲裂的纹路骤然扩大、加深!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成熟的豆荚爆开。一片灰白色的皮肤碎片从他的脸颊上剥落,露出了下方……那不是肌肉,也不是骨骼,而是密密麻麻、如同蛆虫般蠕动着、散发着嫩绿色光芒的——**稻芽**!
阳光像是激活了某种恐怖的生长指令。更多的皮肤裂开,更多的稻芽从裂缝中钻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扭动着、生长着。他的眼眶、鼻孔、嘴巴里,也开始渗出绿色的嫩芽,仿佛他的整个身体内部,早已被这种异界的植物所占据、吞噬,只剩下一个正在崩解的人形空壳。
一名被感染的村民在阳光下暴晒,皮肤皲裂露出内部蠕动的稻芽。
山鸡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呼出声。他感到自己的血液都冻结了。这就是“稻壳人”的诞生过程?活生生的人,被当成土壤,培育出这种来自深渊的谷物?
仪式似乎进入了高潮。那台血肉收割机轰鸣得更加剧烈,刀刃上的血肉仿佛拥有了生命般搏动起来。带领祷告的邪教牧师转向那台恐怖的机器,声音变得尖利:
“赞美黑色母亲!献上血肉,收获万千子种!让祂的根须,遍布这片沃土!”
仓库内暗红色的光芒大盛,仿佛有一颗巨大的心脏在其中跳动。
山鸡知道,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或许下一个被绑在木架上、在阳光下绽开成为“稻田”的,就是失踪的卧底同僚,或者更多无辜的村民。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翻腾的胃液和灵魂深处的战栗,将身体伏得更低,手中的符咒砍刀握得更紧,如同潜伏的猎豹,开始寻找突入和破坏这场噩梦仪式的机会。
新的一天已经来临,但阳光驱散的不是黑暗,而是揭示了更深沉、更令人作呕的恐怖。在这片被诅咒的农田上,机械的祷告声仍在继续,亵渎着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