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1 / 2)

第382章 《农场地下祭坛》

新界的夜,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机油。往日里蛙鸣虫啁的田野,此刻死寂一片,只有风穿过干枯稻秆时发出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摩擦着土地。

欧阳震华——人们习惯叫他欧阳sir,或者更亲切些,阿dr.欧阳——蹲在田埂边,手里捏着一把异样的泥土。他身形微胖,脸上常挂着的那种老好人的温和此刻被凝重取代。他戴着双层乳胶手套,指腹揉搓着土壤,指尖传来的不是泥土的松软,而是一种诡异的、带着弹性的粘滑感。手电筒的光柱下,泥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反复浸染、干涸,又混合了某种腐败的有机物,散发出淡淡的、甜腥中带着金属锈蚀的气味。

“高彦博,”他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正在操作便携式光谱分析仪的同僚说道,“土壤里的孢子浓度又升高了,比昨天取样时高了百分之三十。这绝不是自然传播的速度。”

法证部的高级化验师高彦博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冷静。他盯着仪器屏幕上跳跃的数据流,眉头紧锁。“欧阳sir,不只是孢子。土壤成分异常复杂,含有高浓度的未知有机酶、几种无法识别的金属同位素,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生物电信号的背景辐射。这简直不像地球上的东西。”

他们的脚下,是那片出产了“梦幻一号”转基因水稻的农场核心区域。如今,稻田早已荒废,原本金黄的稻穗变成了诡异的灰白色,扭曲地耷拉着,稻壳表面布满了细微的、如同呼吸般微微开合的孔洞,时不时有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黄色粉末飘散出来——那就是导致食用者异化成“稻壳人”的拉莱耶孢子。

欧阳震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尽管隔着手套。“源头肯定不在地表。灌溉系统查过了吗?”

“查过了,”高彦博指着不远处一个隐蔽的、被枯藤半掩的入口,“明渠和现代管道都没有问题。但我用探地雷达扫描时,发现地下有大规模的空腔结构,很深,而且……形态非常不规则,不像人工建筑,倒像是某种生物钻掘出来的,或者,被什么东西‘融化’出来的。”

那入口像一张沉默的、通往地狱的嘴。阴冷的风从里面倒灌出来,带着更浓烈的腥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巨大机器在远方低吼的震动感。

“准备一下,我们下去。”欧阳震华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里是法医面对未知尸体时的专注与决绝。

一行人——欧阳震华、高彦博,以及几名全副武装,戴着防毒面具和强光射灯的o记探员——沿着锈迹斑斑的金属梯,缓缓潜入地下。梯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深邃的黑暗中回荡。

越往下,空气越粘稠,那股甜腥味几乎化为实质,糊在防毒面具的滤网上。下方传来微弱的水流声,哗啦哗啦,但节奏古怪,时而急促如暴雨,时而缓慢如粘稠的浆液在流动。

终于,双脚踩到了实地。强光射灯划破黑暗,眼前的一幕让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欧阳震华和高彦博,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这哪里是什么灌溉渠?这分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腔体,仿佛某种活物的内脏。洞壁不是岩石或土壤,而是某种暗红色的、微微搏动着的肉质组织,表面覆盖着一层粘滑的、泛着油光的薄膜。粗大的、如同血管或神经束般的管道在肉壁上蜿蜒盘踞,一些地方还镶嵌着仍在缓慢转动的、生满锈蚀的齿轮和轴承,机械与血肉以一种亵渎自然规律的方式紧密共生。

在他们脚下,是一条宽阔的“水渠”。里面流动的,绝非清水。那是一种浓稠的、墨绿色的液体,在灯光照射下反射出诡异的油脂光泽。液体中悬浮着无数细小的、如同鱼卵般的气泡,以及一些难以辨明的、絮状或块状的固态物。高彦博蹲下身,用取样瓶小心翼翼地舀取了一些。

“成分初步判断,”他的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沉闷,“高氮磷钾肥料,混合了……大量的有机质降解物,以及……一种从未见过的蛋白质结构,其氨基酸序列排列方式违背了已知的所有生物学原理。”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微量的、与深潜者血液样本高度匹配的凝血因子和特殊酶。欧阳sir,这水渠里流的,是混合了深潜者血液的‘活体化肥’。”

“活体化肥……”欧阳震华喃喃道,灯光顺着水渠流向深处照去。水渠的尽头,是一个更加开阔的空间,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透出。

他们沿着水渠边缘,踩着湿滑的、仿佛由某种真菌毯铺就的地面,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行进。越往里走,那股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震动感就越发明显,空气中也开始弥漫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心悸、头晕,耳边似乎有无数细碎的、意义不明的低语在回荡。

终于,他们抵达了核心。

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祭坛。

祭坛由某种非金非石的黑色材料构筑,表面刻满了扭曲的、非欧几里得几何图案,仅仅是注视,就让人感到眼球刺痛,大脑晕眩。这些图案似乎在缓缓流动、变形,如同活物。祭坛的中央,矗立着一尊巨大的雕像。

那尊雕像……难以名状。

它大致呈现出一种蹲伏的、臃肿不堪的类人形态,腹部巨大而鼓胀,仿佛充满了气体或液体。它的皮肤表面覆盖着的不是石料或金属,而是一层干枯、褶皱、却又隐隐透着生命光泽的……稻壳?无数灰白色的稻穗从它的体表生长出来,无风自动,如同活物的触须。它的头部更加诡异,没有明确的五官,只有一团不断蠕动、变化的稻穗丛,隐约构成一张贪婪而愚蠢的面孔。而在它肥短的、如同蟾蜍般的指爪间,却紧紧握着一颗仍在微微搏动的、由齿轮和管线构成的机械心脏!

旧日支配者,撒托古亚!但眼前这尊,绝非古籍中记载的纯粹形态,它被强行与这个世界的“稻作”和“机械”概念杂交、污染,成为了一个更加亵渎、更加适合在此地汲取信仰与养分的邪异化身——稻神像。

祭坛周围,环绕着数十个身影。它们一动不动,如同真正的稻草人。但仔细看,它们的“身体”是由最枯败的稻秆紧紧捆扎而成,头部则是一个个融合了旧日军昭和五式钢盔与人类苍白头骨的恐怖造物。钢盔下,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两点微弱的、不祥的红光。它们手中握着的,不是竹竿,而是锈迹斑斑的三八式步枪刺刀,在祭坛的红光映照下,泛着血色的寒芒。

“二战日军……他们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一名年轻的探员声音发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枪。

“不是做了什么,”一个沉稳、略带沙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他们是发现了什么,并且试图利用它。”

众人猛地回头,灯光照亮了一个身影。他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黄色道袍,但道袍之下,隐约可见改装过的、带有各种接口和指示灯的多功能战术背心。他背上背着一把桃木剑,剑柄却嵌着一块小型液晶屏,屏幕上流动着复杂的符文和数据流。他腰间挂着的不是传统葫芦,而是一个银色的、类似保温杯的金属罐,罐体连接着几条纤细的线缆,延伸到他手腕上的一个便携式操作终端。

赛博道士,林正英。他的脸上带着风霜与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充满了与邪魔外道斗争到底的决绝。

“林师傅!”欧阳震华松了口气,“你来了!”

“感应到此地邪气冲天,磁场混乱,还有强烈的机械波干扰,我就知道事情不妙。”林正英快步走到他们身边,目光凝重地扫过祭坛和那尊稻神像。“这是亵渎之举!强行将沉睡之邪神与地脉、谷物、乃至钢铁机械强行嫁接,制造出一个畸形的‘地只’,以此吸收这片土地的生命力与信仰……那些日军,恐怕是想制造永不疲倦、无需补给的‘神兵’。”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稻草人军团上。“看它们头上的钢盔和骨头,那些恐怕就是当年实验失败者的遗骸,被这里的邪力侵蚀,化为了守护祭坛的傀儡。”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祭坛中央的稻神像,那团由稻穗构成的“面孔”突然剧烈地蠕动起来,发出一阵低沉、冗长、仿佛无数稻粒在摩擦轰鸣的怪异声响。这声音直接钻进每个人的脑海,带来强烈的晕眩与恶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