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那张布满皱纹、原本慈祥的脸,被放大了数十倍,成为了这尊恐怖神像的头颅。他的面容保持着死前的惊恐与痛苦,双目圆睁,但瞳孔中已没有任何神采,只剩下两潭深不见底的、旋转的黑暗,仿佛连接着某个饥饿的虚空。他的嘴巴微微张开,那扭曲的、亵渎的粤语版《黄衣之歌》,正从那口中幽幽传出,回荡在天地之间。
**黄衣之王·港版**,于此现世!
它以陈伯的面容为冠冕,以锈蚀的农机构筑骸骨,以疯狂的稻穗与触手作为血脉与筋肉。它是工业凋敝的锈蚀,是农业畸变的丰收,是深潜于宇宙之外的疯狂,于此地投下的、带着浓郁港岛风情的恐怖倒影。
“是……是陈伯……”一名本地籍的警员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不,那只是祂借用的皮囊!”林正英斩钉截铁,打断了众人的骇然,“陈伯的魂魄恐怕早已被吞噬,此刻驱动这躯壳的,是来自群星深处的‘黄衣之王’的意志!祂感知到此地的‘饥饿’,以此为坐标,降临了祂的化身!”
他猛地转身,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充满赛博朋克风格的金属工具箱里,迅速取出五面颜色各异、却闪烁着电路板般光泽的令旗,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旗杆底部是尖锐的金属探针。
“布阵!‘五行电网阵’!”林正英声音急促,但动作丝毫不乱,“以五行之力,引动地脉阳雷,困锁邪神!阿强,坎水位!阿德,离火位!快!”
他一边指挥弟子,一边身形如电,脚踏七星步,手中令旗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插入地面特定的方位。每一面令旗插入,地面都微微一震,旗面上的电路纹路亮起微光,彼此之间似乎有无形的能量线开始连接、勾画。
欧阳震华强忍着脑中的嗡鸣和那份报告带来的精神冲击,挣扎着爬到一辆警车后面,看着林正英布阵。这是他最后的希望,是科学无法解释的领域里,唯一能对抗这疯狂现实的力量。
然而,就在林正英将最后一面代表“中央土”的黄色令旗,猛地插入阵法核心,即将完成整个阵法的瞬间——
那尊以陈伯面容为首的黄衣之王化身,似乎并未急于发动物理攻击。祂那两颗如同深渊漩涡的瞳孔,微微转动,漠然地“瞥”向了正在布阵的林正英。
没有怒吼,没有冲击波。
祂只是……轻轻地,抬起了其中一条由无数锈蚀农具零件和暗黄色触手缠绕而成的“手臂”,指向了阵法所在的区域。
霎时间,异变陡生!
阵法周围,那些原本被林正英以法力暂时压制住的、蠕动着的黑色稻根,仿佛接收到了至高无上的指令,骤然暴起!它们不再畏惧阵法散发的微弱灵光,如同无数条黑色的毒蛇,疯狂地扎入地面,精准地刺向那五面五行令旗所在的地下深处。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稻根并非简单地破坏,它们……在“改造”。
它们如同拥有智慧的生命体,尖端分泌出某种暗绿色的、带着强烈腐蚀性和异化能力的粘液,迅速改变了土壤的化学成分和物理结构,并在其中构建出全新的、符合它们自身规则的“脉络”。这些脉络闪烁着不祥的幽光,如同活体的电路,强行覆盖、扭曲了林正英依靠令旗建立的五行能量通道。
“滋滋——噼啪!”
五行电网阵的光芒骤然变得极其不稳定,原本和谐流转的五色灵光瞬间混乱、冲突。代表“木”位的绿色令旗突然燃起黑色的火焰;代表“水”位的蓝色令旗表面凝结出铁锈般的斑块;代表“金”位的白色令旗则像是被强酸腐蚀,迅速黯淡、碎裂……
阵法能量失去了平衡,不再是引动阳雷诛邪的利器,反而变成了一颗极不稳定的炸弹。
“不好!阵法被祂……被祂的‘根’改写了!快退!”林正英脸色剧变,厉声狂吼,同时双手急速变幻法诀,试图强行散去凝聚的能量。
但,太迟了。
“轰——!!!”
失控的五行能量猛地向内坍缩,然后轰然爆发!一股混杂着破碎灵光、铁锈碎屑和腐烂稻谷气味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阵眼中心的林正英和他几名弟子身上。
“噗——!”
林正英首当其冲,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人在空中,已是一口鲜血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他重重摔在地上,道袍破碎,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急剧萎靡。他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震惊与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赖以成名的茅山阵法,竟在顷刻间,被对方以这种完全超出理解的方式——如同修改电路板一般——彻底破解、并反噬其身!
黄衣之王的港版化身,依旧矗立在田野中央,陈伯的面容无喜无悲,只有那亵渎的粤语歌声,在血腥与铁锈的风中,吟唱得愈发清晰、悠扬。那歌声,仿佛在宣告着一个饥饿时代序幕的拉开。
欧阳震华瘫坐在警车后,看着吐血倒地的林正英,看着周围痛苦呻吟、耳鼻溢血的同僚,听着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恐怖吟唱,再低头看向手中那份无论如何都无法修正的、死因栏里永远写着“饥饿”的报告。
一股冰冷的、彻骨的绝望,如同新界田野里蔓延的异化稻根,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科学……失效了。
玄学……败退了。
那么,希望何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