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的喉咙里发出一种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如同风吹过空洞稻秆的呼啸声。他的双眼猛地圆睁,瞳孔不再是普通的圆形或随光线变化的状态,而是骤然收缩、变形,最终凝固成两束细密的、金黄色的**稻穗**图案!那稻穗在他的眼球中微微摇曳,仿佛具有生命。
“亵渎者!汝等血肉,终将归于稻浪!”张叔的声音扭曲变形,带着多重回音。
他猛地张开嘴,不是怒吼,而是呕吐般地,喷出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沾满黏滑液体的**带刺稻根**!那些稻根如同活蛇,迅猛地缠向欧阳震华的脖颈和手臂,上面的尖刺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显然带有剧毒或是更诡异的污染。
欧阳震华虽惊不乱,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法证先锋,见识过各种匪夷所思的场面。他急速后撤,同时瞥见柜台旁那个用来压账本的、黑铁铸造的老式算盘框架。情急之下,他一把抓起那沉重的铁算盘,入手一片冰寒,算珠在他动作间哗啦作响。
“我同你计清笔数!”欧阳震华怒吼一声,将体内那股因长期接触异常事件而磨砺出的坚韧意志贯注双臂,抡起铁算盘,朝着扑来的稻根和张叔的头颅猛砸过去!
稻根接触到铁算盘的瞬间,发出“嗤嗤”的灼烧声,仿佛被烙铁烫到,迅速枯萎蜷缩,并散发出一种混合了腐烂谷物和铁锈的恶臭。
张叔见状,发出愤怒的尖啸,更多的稻根从他口腔、甚至鼻孔中钻出,疯狂舞动抽打。店内那些原本在“呼吸”的米袋,此刻剧烈地鼓胀起来,麻绳被崩得吱嘎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破袋而出。
欧阳震华知道不能拖延。他看准一个空档,无视抽打在手臂上火辣辣疼痛的稻根,将全身力气灌注于持算盘的手臂,瞄准张叔那颗瞳孔已是稻穗、面目狰狞的头颅,用尽全力砸下!
“嘭!”
一声闷响,不像砸碎头骨,更像砸烂了一个塞满干草和朽木的破口袋。
张叔的动作戛然而止。稻穗状的瞳孔瞬间失去诡异的光泽,变得灰暗。那些狂舞的稻根也如同失去动力般软垂下来,迅速干枯。
他的头颅在重击下,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然后,整个从头颈连接处断裂,**“咚”** 一声掉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没有预想中的脑浆迸裂,没有鲜血四溅。
那落地的头颅,在欧阳震华震惊的目光注视下,皮肤迅速失去水分,变得枯黄干瘪,五官模糊,最后竟**彻底化作了一捆枯黄的、扎束起来的稻秆**!唯有那双变成稻穗图案的眼睛,还残留在一根突出的稻秆顶端,如同两颗怪异的果实,死死地“盯”着欧阳震华。
无头的躯体晃了晃,并没有倒下。脖颈的断口处,同样看不到骨骼和血肉,只有纠缠的、干枯的稻秆和几缕如同电线般的锈蚀金属丝。它僵立了片刻,然后才像被抽掉所有支撑般,轰然瘫倒在地,发出一阵稻草摩擦的窸窣声,彻底不动了。
店内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减轻,米袋的“呼吸”也停止了,只剩下死寂。
欧阳震华喘着粗气,手臂被稻根刮破的地方传来灼痛和麻痒感。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沾着些许枯草屑的黑铁算盘,又看了看地上那捆稻秆头颅和瘫倒的“稻草人”躯体,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张叔根本就不是人!他早就被替换,或者被改造成了这种东西!一个用稻秆和锈蚀金属构成的、伪装成人的祭司!
他不敢怠慢,强忍着不适,迅速用证物袋装好那本诡异的账本和那把邪门的算盘。在离开前,他最后扫了一眼那些寂静的米袋。它们现在看起来普普通通,仿佛刚才的“呼吸”只是错觉。
但欧阳震华知道,这不是结束。张叔脖颈后的齿轮纹身(虽然现在随着躯体稻秆化已难以辨认),这间米铺与“锈蚀之主”体系的关联,账本上标记的无数个“哈斯塔”变体名,以及那套“灵魂换米”的亵渎汇率……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更庞大、更恐怖的阴谋。
新界的“稻壳人”,深水埗的“灵魂米铺”,还有潜伏在都市阴影里的齿轮邪教……这些看似不同的线索,正在一张巨大的、令人绝望的网中交织。
他掏出对讲机,声音因之前的搏斗和眼前的景象而略带沙哑:“总部,总部,深水埗桂林街‘丰昌隆’米铺,发生特殊污染事件,需要立即封锁现场,派遣最高级别生化隔离小组……”
走出米铺,深水埗街市的喧嚣再次涌入耳中,阳光依旧,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欧阳震华回头看了一眼那间沉寂的店铺,心中沉重。这座他熟悉的城市,其日常的表象之下,腐朽与疯狂的根系,正越扎越深。
而他的工作,就是在这片钢铁与血肉、稻穗与齿轮交织的深渊边缘,竭力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理性之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