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秆怪物——或者说,被“谷灵之主”力量彻底寄生的钟楚雄残骸——猛地向宋慈扑来,那些尖锐的稻秆触须直刺他的面门和胸膛!
宋慈虽惊不乱,常年验尸锻炼出的冷静神经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侧身闪避,手中解剖刀划出一道寒光,精准地削断了最先袭来的几根触须。断口处喷出的不是血液,而是那股熟悉的、带着腐谷气味的黄绿色粘液。
然而,触须的数量太多了,断掉的部分落地后甚至还在扭动,而更多的触须从钟楚雄的残躯中源源不断地生长出来。整个实验室的空间都被这些狂舞的稻秆占据,宋慈的活动范围被急剧压缩。那精神层面的低语和嗡鸣也在持续攻击他的意志,试图瓦解他的抵抗。
就在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次合围,后背撞上一个冰冷的实验台,几乎退无可退之际——
“后生仔!低头!”
一个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口响起。
宋慈想也不想,立刻俯身。
只听“嗖”的一声破空轻响,一道微弱的、带着些许铜锈和泥土气息的黄光,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精准地打在了那稻秆怪物的核心——也就是钟楚雄原本胸口的位置。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油脂,那团纠缠的稻秆触须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抽搐、萎缩,发出了被灼烧般的“滋滋”声。弥漫在空气中的精神低语和嗡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下,出现了瞬间的中断。
怪物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宋慈能从精神的层面感受到那股暴怒与痛苦),攻势骤然一缓。
宋慈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猛地向门口冲去。
门口站着一位佝偻着背,穿着粗布衣衫,脸上布满皱纹的老阿婆。她手里还捏着几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边缘有些磨损的铜钱。正是之前宋慈在调查村民发疯案时,在村口大树下遇到的那位总是沉默地看着稻田的罗兰阿婆。
“快走!哩嘀‘杂交咒’唔系你嘀后生仔能对付嘎!”罗兰阿婆语气急促,浑浊的老眼里却闪烁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清明,甚至是一丝深深的忧虑与恐惧。
她不由分说,拉起宋慈就跑。两人冲出那栋令人窒息的小楼,狂奔在田埂上。身后,实验室的方向传来玻璃破碎的哗啦声,以及某种植物疯狂生长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
一直跑到村口那棵老榕树下,确认那怪物没有追来,两人才停下脚步,扶着树干喘息。
宋慈心有余悸,刚才实验室里那恐怖的一幕和直接冲击精神的低语,仍让他心跳如鼓,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转向罗兰阿婆,郑重行礼:“多谢阿婆救命之恩。”
罗兰阿婆摆了摆手,喘匀了气,看着宋慈,叹了口气:“欧阳胖胖同我讲过你,话你系个好官,专门查嘀阴湿邪门嘅嘢。但哩次嘅嘢,唔同你以前查嘅嘀啊。”
她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枚看起来极其古老的铜钱,钱币上布满虫蛀般的小孔,穿着的红绳也褪色严重。
“攞住。”罗兰阿婆将铜钱塞到宋慈手里,“哩枚‘虫蛀铜钱’,系我阿婆嘅阿婆传落来嘎。听讲系以前嘀高人用哩镇住过‘谷灵’发疯。你戴住佢,可以暂时屏蔽嘀‘谷灵’嘅低语,等佢哋唔会咁易发现你,入侵你嘅神志。”
宋慈接过铜钱,入手一片冰凉,奇异的是,当他握住这枚铜钱时,脑海中那残留的、细微的嗡鸣声和低语,竟然真的减轻了大半,精神为之一清。
“阿婆,到底什么是‘谷灵之主’?钟博士他……”
“咪就系嘀唔应该存在嘅东西啰!”罗兰阿婆打断他,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敬畏与恐惧交织的神情,“自古以来,种田靠天吃饭,也靠地气。但总有嘀人,贪心不足,想用嘀邪门歪道,逼土地交出唔属于佢嘅嘢。钟博士……佢系有本事,但行错路,揾到咗嘀唔应该揾嘅‘知识’,听信咗嘀唔应该听嘅‘声音’,以为系乜嘢科学突破,其实系招惹咗沉睡喺田地深处嘅邪灵!”
她指着远处那片过于茂盛、在昏黄阳光下泛着诡异油光的稻田,声音沙哑:“你睇嘀禾,生得几好?但系你听唔到,佢哋喺度食紧嘀乜?系土地嘅精血,系人嘅贪念,甚至系……人嘅魂魄!钟博士已经唔系人啦,佢变成咗‘谷灵’嘅一部分,系一个‘杂交’出来嘅怪物!”
“杂交咒……”宋慈喃喃道,握紧了手中的虫蛀铜钱,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回想起实验室里那脑稻融合的恐怖景象,以及钟楚雄最后爆体而出的稻秆触须。这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变异,更是一种精神与肉体双重层面的、亵渎自然的可怕诅咒。
“后生仔,”罗兰阿婆拍了拍他的手臂,神情严肃,“哩枚铜钱保得你一时,保唔住你一世。‘谷灵’已经醒咗,佢嘅根须,可能已经伸到好远好远。你要查,就要快,要揾到根源,否则……哩度,甚至成个新界,都可能变成一片只生怪物,唔生人嘅‘鬼稻田’。”
宋慈低头看着手中那枚看似不起眼,却蕴含着古老守护力量的虫蛀铜钱,又抬眼望向钟楚雄实验室的方向,目光变得无比凝重。
案件的性质已经完全变了。这不再是一起简单的疯狂或中毒事件,而是一场涉及未知邪神、生命本质被扭曲的、正在蔓延的恐怖灾难。他必须尽快联系所有可能的力量,欧阳胖胖、或许还有那些处理“非常规”事件的部门……时间,不多了。
而那枚虫蛀铜钱,此刻成了他在这片逐渐被“谷灵”低语笼罩的恐怖稻田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脚下的土地,仿佛也在这瞬间,变得危机四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