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法医局,已是深夜。解剖室里灯光惨白,照在冰冷的金属台和张伯那具长满稻穗的尸体上,更添几分恐怖。
聂宝言深吸一口气,排除所有杂念,进入工作状态。助手远远地站着,脸色苍白,显然无法适应这超乎想象的场景。
她首先小心地采集了稻穗样本,准备送去进行植物学和dNA分析。然后,拿起解剖刀,准备切开胸腔,探查内脏消失的真相。
刀锋刚刚触及尸体胸口的皮肤——那里同样被细密的稻根覆盖——异变陡生!
尸体的腹部猛地向上弓起,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窸窣”声从尸体内部传来,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疯狂抓挠。
“后退!”聂宝言厉声喝道,自己也急速后撤。
话音未落——
“噗!”
一声闷响,张伯的腹部猛地爆裂开来!不是血肉横飞,而是喷涌出无数金黄色的、细小的东西——那是密密麻麻的稻壳虫!它们只有米粒大小,身体覆盖着坚硬的、如同稻壳般的甲壳,头部却长着极其细微但清晰可见的、锯齿状的口器!
这些虫潮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尸体的体腔内涌出,覆盖了解剖台,甚至溅落在地面上。它们发出密集的“沙沙”声,疯狂地啃食着接触到的一切——尸体的残留组织、解剖台上的塑料布、甚至是不锈钢台边缘!
“啊——!”助手发出惊恐的尖叫,连滚带爬地退到墙角。
聂宝言也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她看到,那些稻壳虫在啃食时,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膨胀,甲壳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沉。它们似乎……在成长!
更令人作呕的是,虫潮仿佛有着某种集体的意识,在初步吞噬了附近的有机物后,开始像一股金色的溪流,向着解剖室门口蔓延!
“封锁门口!不能让它们出去!”聂宝言一边大喊,一边快速扫视周围,寻找可用的工具。她抓起一瓶高浓度的消毒酒精,拧开盖子,朝着虫潮最密集的地方泼洒过去,随后点燃了打火机。
“轰!”一道幽蓝的火苗窜起,空气中立刻弥漫开蛋白质烧焦的臭味和稻谷被烤糊的奇异香气。被火焰灼烧的稻壳虫发出细微的“噼啪”爆裂声,动作停滞下来。然而,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火焰只能阻挡一小片区域。
外面的警员听到动静,试图冲进来,却被眼前的景象骇得目瞪口呆。
“去找灭火器!或者高压水枪!快!”聂宝言维持着冷静,继续用酒精和火焰制造隔离带。她的手臂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这不是普通的昆虫,这是从被黄印污染的血肉中诞生的亵渎之物!
虫潮似乎感受到了威胁,一部分继续试图突破,另一部分则转向,开始啃食解剖室的墙壁、柜子……任何含有纤维素或其他有机成分的东西。它们的锯齿口器异常锋利,木质的柜门很快被啃出斑驳的痕迹。
混乱持续了将近十分钟,直到增援的警员穿着防护服,用强效杀虫剂和火焰喷射器(小范围控制型号)才勉强将这场突如其来的虫潮压制下去。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焦黑和金黄色混杂的虫尸,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恶臭。
聂宝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喘息。她看着一片狼藉的解剖室,以及那具几乎被啃噬殆尽、只剩下骨架和少许挂着稻穗的皮肉的尸体,心中充满了冰冷的寒意。
这不是结束。那台青铜打谷机,那些瞳孔异样的村民,以及这从尸体内部爆出的、象征着腐败与重生的恐怖虫潮……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新界农场平静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一个正在滋长的、非人的恐怖。而这一夜,或许只是它显露狰狞的开始。黄志诚冲进解剖室,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铁青。
“妈的……”他低声咒骂,然后看向聂宝言,“聂医生,你没事吧?”
聂宝言摇了摇头,目光却依然死死地盯着那具残骸和满地的虫尸。她的专业素养让她勉强维持着镇定,但眼底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惊悸。
“黄督察,”她的声音有些干涩,“这案子……已经超出了普通凶杀案的范畴。我们需要更专业的帮助,或者……更高级别的封锁。”
黄志诚沉默地看着那片狼藉,窗外,新界的夜依旧深沉,仿佛一张巨口,随时准备吞噬更多迷失的灵魂。农场的最后一夜,或许,也是某种东西苏醒的前夜。那青铜打谷机低沉的嗡鸣,似乎还在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