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皮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屏幕,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包皮!”陈浩南和大头连忙上前将他拉开。
包皮浑身僵硬,眼神直勾勾的,嘴里反复念叨:“……在失落之卡达斯……在尖塔之影下……”
“他中招了!”张十五快步上前,并指如剑,指尖隐隐有微弱的电光闪烁——那是他修炼的“雷法”与生物电结合的应用。他迅速在包皮的额头、双眼周围虚画符印。
“净心咒,驱邪!”
符印没入,包皮猛地一个激灵,眼神恢复了片刻清明,但随即被巨大的痛苦取代。“南哥……我的眼……好痛!好多……好多点在跳!”
陈浩南和大头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包皮的双眼,他的眼球瞳孔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断闪烁、跳跃的彩色像素点!就像是老式电视的雪花屏,但这些像素点更加密集、更加疯狂,仿佛他眼眶里装着的不是生物组织,而是两个微缩的、故障的显示器!那“像素眼”疯狂地转动着,试图聚焦,却只能投射出混乱与癫狂。
“稳住他!”张十五脸色无比凝重,立刻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更小的、散发着檀香味的木质U盘——“清静守心·镇魂2.5”,就要往包皮的便携设备接口(如果他有的话)上接,试图从外部稳定他的数据化精神。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包皮的异状吸引时,电脑城的供电系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灯光疯狂明灭,所有被感染的屏幕亮度骤然提升到极致,将那扭曲的深海景象和疯狂的文字投射到整个空间。
然后,所有的声音——人类的尖叫、设备的异响——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恢弘、仿佛来自亘古海洋深处的嗡鸣。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每个人的意识深处。
在这片绝对的、被强光与深海幻象统治的寂静中,那些从无数屏幕上流淌下来的“数据海水”,那些在地面汇聚的跳动像素,开始活了过来。
它们如同拥有共同意识的粘菌,迅速汇聚、攀爬、塑形。一条条由闪烁的0和1、破碎的代码段、以及扭曲的几何图形构成的,散发着暗绿色荧光的“触手”,从地面、从墙面、甚至从虚空中探出。这些触手并非实体,而是纯粹的能量与恶意信息的聚合体,它们所过之处,真实的设备冒出青烟,电路板瞬间烧毁,空气中弥漫的咸腥与铁锈味浓烈到令人作呕。
它们的目标,清晰地指向了正在“施法”的张十五,以及他手中那散发着稳定能量波动的符咒U盘。
“数据实体化……是‘它’的触须!我们被锁定了!”张十五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惧,“这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庞大!它不在服务器里,它……就是网络之海本身!”
一条巨大的、由无数崩溃的对话框和错误提示窗口构成的“主触手”,带着湮灭一切秩序的逻辑,朝着张十五(以及他身后的包皮和陈浩南等人)猛砸下来。触手未至,那蕴含的疯狂信息流已经让张十五感到头脑一阵刺痛,刚刚构建的防御性代码几乎瞬间溃散。
陈浩南猛地将包皮推给大头,自己则踏前一步,虽然面对这种超自然现象,拳脚几乎无用,但他依然下意识地做出了保护同伴的姿态。
眼看那数据触手就要将几人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张十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放弃了所有复杂的符咒代码,将那个还在散发着微光的“诛邪代码·破妄1.0”U盘,猛地插入了自己的便携式服务器接口。
“以我道枢,引雷焚邪!系统超载·清场协议!”
他嘶声吼道。
“嗡——!!!”
一道刺目的、纯粹由能量形成的闪电状代码流,以U盘和张十五的身体为导体,悍然爆发!这不是攻击,而是自杀式的信息湮灭脉冲。
光芒吞没了一切。
没有声音,只有极致的白。
当光芒散去,电脑城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备用应急灯惨白的光芒零星亮起,照亮了满地狼藉——所有显示器彻底熄灭,冒着袅袅青烟。那些数据触手消失无踪,空气中那诡异的咸腥味也淡去了不少。
张十五脸色苍白如纸,踉跄一步,被陈浩南扶住。他手中的那个特制U盘,已经焦黑碎裂,化作齑粉。
“暂时……清掉了这一片的‘活性’。”他虚弱地说,“但病毒本体还在网络深处……这只是它的一根‘手指’。”
陈浩南看向大头扶着的包皮。包皮眼中的像素跳动频率慢了下来,但并未完全消失,那些彩色的光点依旧在他的瞳孔位置闪烁,只是不再那么疯狂。他陷入了昏迷,身体偶尔还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
“包皮他……”
“他的部分视觉神经和……意识,被‘数据化’了。”张十五喘息着,声音充满了疲惫与一丝绝望,“我暂时稳住了他的生命体征,但他看到的东西,已经和我们不一样了。必须找到源头,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陈浩南明白他的意思。他抬头望向电脑城外,香港的夜空依旧被霓虹灯染成暧昧的红色。但此刻,在他眼中,那每一盏霓虹灯,每一条光缆,每一个信号塔,都可能潜藏着那名为“数据克苏鲁”的、不可名状的恐怖触须。
这不再是江湖厮杀,而是一场人类理智与混沌疯狂的战争。而战场,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这座钢铁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磁盘佬……”陈浩南喃喃自语,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必须找到他,找到那批垃圾的源头。”
深水埗的夜空下,故障的佛经暂时停止了吟诵,但更深沉的疯狂,已在数据海洋的深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