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用‘信息’污染我们。” 张十五的声音异常平静,开始穿戴那套接口装备,“我就用‘信息’反击它。我要把我的‘神’,我的‘念’,我毕生修为凝聚的‘五雷符咒’,通过这个网络,直接‘上传’到它的核心。”
“这太危险了!你的意识会直接暴露在它的污染下!你会被瞬间冲垮!这等于……等于自杀!”
“不是自杀。” 张十五将那块冰凉的五雷符芯片缓缓插入自己后颈的神经接口,剧烈的刺痛让他闷哼一声,“是夺舍。”
“以我的灵魂为载体,以五雷正法为矛,强行闯入它的领域。要么,用至阳至刚的雷法扰乱它的构筑进程,哪怕只是一瞬;要么……就在它的核心引爆我自己,希望能炸掉它的‘信号塔’。”
他看向徒弟,眼中是诀别的意味:“记住,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科技也好,符咒也罢,都是手段。守护这片土地上的人,才是根本。”
他没有再犹豫,转身走向实验室的紧急出口,那里通往一个废弃的码头。徒弟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夜色下的维多利亚港,不再浪漫。海面上漂浮着奇怪的油污,反射着岸上混乱的火光,散发出铁锈和腐臭混合的气味。那规律的低沉打铁声,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源自脚下的大地深处。
张十五找到那个隐蔽的海底光缆维护入口,一个直径约一米的金属竖井,直通海底。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即将沉沦的都市,霓虹依旧,却已如同墓碑上的彩灯。
“福生无量天尊。” 他低诵一声,纵身跃入冰冷漆黑的海水。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了他。他激活了接口的维生系统和推进器,向着海底预定坐标下潜。越往下,光线越暗,水压越大,但那打铁声却越来越响,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抖。通过头盔上的强化传感器,他看到了——远比屏幕上更加震撼、更加令人疯狂的景象。
密密麻麻的机械深潜者,如同蝗虫般覆盖了海床。它们沉默而高效地工作着,焊枪的蓝光此起彼伏,照亮了那座巍峨、狰狞、违反一切物理常识的巨型水下铁塔。铁塔由无数锈蚀的钢板、粗大的管道、扭曲的钢筋和仍在转动的巨型齿轮构成,上面刻满了与罗盘义眼内部类似的、流动着幽光的亵渎纹路。铁塔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机械的、却又带着诡异生命力的恶意。
这里,就是“锈蚀之主”的巢穴,是旧日支配者工业朋克化的圣殿。
张十五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受到冲击,无数混乱的影像、声音、疯狂的念头试图涌入他的大脑。他紧守灵台,催动体内法力,后颈的五雷符芯片开始发出微弱的、噼啪作响的电弧。
他找到了目标——一条粗壮无比、被特殊金属铠甲包裹的海底光缆,以及它连接着的、如同一个小型堡垒般的海底服务器接口站。
就是这里了。
他如同一个赴死的刺客,又像一个献祭的羔羊,推动推进器,径直朝着那个接口站冲去。在接触的前一刻,他运转全部法力,怒吼出声,声音在海水中化为沉闷的波纹: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开!”
轰!
他整个人,连同那块凝聚了他毕生修为的五雷符芯片,狠狠地撞入了接口站的维护端口。
刹那间,张十五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又被彻底撕裂。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串数据,一道电流,沿着那光缆,以光速冲向一个无比黑暗、无比庞大的意识集合体。他“看”到了无尽的锈蚀,听到了亿万个齿轮的哀嚎,感知到了那正在从沉睡中苏醒的、冰冷而浩瀚的意志——锈蚀之主。
他的闯入,像一滴清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
庞大的黑暗意志被惊动了。无数充满恶意的、混乱的信息流如同海啸般向他涌来,要将他同化,吞噬。
张十五的灵魂在燃烧,他拼尽最后一丝清明,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信念,所有的“道”,化作一道最纯粹、最炽烈的五雷正法,沿着那网络,向着那黑暗的核心,轰然爆发!
“破——!”
海底,那座正在焊接的巨型铁塔,猛地一震!一道细微却刺目的金色电蛇,突兀地在塔身表面窜过,所过之处,几个正在工作的机械深潜者瞬间僵直,爆成一团火花和锈渣。铁塔那规律的打铁声,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短暂的……杂音。
维港两岸,无数正在承受视觉折磨的人,在这一瞬间,眼前的恐怖景象猛地闪烁了一下,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甚至短暂地恢复了正常视觉。
虽然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但那片刻的清明,如同绝望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
然后,一切恢复“正常”。海底的打铁声依旧,恐怖的直播继续。
但在那无尽的黑暗与疯狂中,张十五那点燃了灵魂的雷光,是否真的留下了一点什么?那悲壮的自毁性一击,是否在那不可一世的“锈蚀之主”的降临仪式上,敲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无人知晓。
只有冰冷的海水,依旧无声地涌动着,包裹着那座仍在不断生长、不断向世界宣告其存在的钢铁噩梦。而张十五的意识,已彻底消散在那片数据的深渊之中,完成了他的……电子夺舍,与终极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