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九龙阴极数据库
张崇邦的义眼在黑暗中无声启动,幽蓝色的扫描网格覆盖了整个视野。他贴在九龙城寨地底隧道的冰冷砖墙上,呼吸在防毒面具里凝成白雾。前方十米处,o记小队正用激光切割机在布满锈迹的金属闸门上烧灼出一个小洞,刺鼻的臭氧味混合着地下特有的腐臭弥漫开来。
“邦哥,通了。”队员阿杰哑着嗓子报告,门后泄出一线诡异的粉紫色光芒。
张崇邦第一个钻过洞口,粘稠的冷空气瞬间裹了上来。眼前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他们站在一条悬空的金属栈桥上,下方是望不到边际的深渊。深渊中矗立着一座由生物组织与机械构成的巨塔,无数粗壮的、搏动着的暗红血管缠绕着银灰色金属骨架向上攀升,形成一座活生生的摩天大楼。血管表面渗出粘液,在塔身流淌,滴落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发出空洞的“嘀嗒”声。
塔身上镶嵌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透明囊泡,每个囊泡里都悬浮着一颗浸泡在淡黄色液体中的人脑,无数细如发丝的银色数据线缆刺入脑组织深处。整个空间里充斥着低沉、粘滞的嗡鸣,像是亿万只蜜蜂在腐烂的蜜糖里振翅,又像是某种巨大生物沉睡中的呼吸。粉紫色的光源来自塔身上流动的二进制代码光流,它们如同活蛇,在血管与金属的缝隙间游走明灭。
“老天爷……”阿杰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抖得不成样子,“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螺湮科技的‘服务器农场’,”张崇邦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冰冷而紧绷,“用活人的脑子当硬盘。”他目光扫过那些囊泡,有些大脑表面已经覆盖了一层铜绿色的锈迹,如同腐烂的水果,仍在微微抽搐。栈桥延伸向塔身深处,消失在粉紫色数据流的迷雾中。空气中那股味道更浓了——消毒水、铁锈、过期机油的混合体,底下还隐隐透着一股甜腻的腥气。
“目标终端在核心区,”张崇邦下令,“保持警戒,任何异常直接开火。检查武器保险,换上特制符咒弹夹。”队员们动作僵硬地执行命令,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他们排成战术队形,踏上那条通往深渊巨塔的悬空栈桥。脚步声在金属网格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震落锈屑,坠入下方无光的虚空。
栈桥狭窄,仅容两人并行。两侧没有任何护栏,只有脚下网格缝隙间透出的、来自深渊塔身的诡异光芒。张崇邦走在最前,义眼持续扫描着周围的环境。那些搏动的血管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清半透明管壁内粘稠液体里悬浮的、细小的黑色颗粒物在随波逐流。一个巨大的囊泡就在栈桥外侧,里面那颗锈迹斑斑的大脑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几根数据线缆被绷直,发出“嘣”的轻响。阿杰猛地举枪对准它,手指扣在扳机上,呼吸急促。
“稳住!”张崇邦低喝。
就在这时,栈桥深处,粉紫光芒最浓郁的方向,传来一阵沉闷的、有节奏的撞击声。
咚…咚…咚…
如同巨人的心跳,又像沉重的铁锤在反复敲打钢铁。每一下都让脚下的栈桥传来细微的震颤,也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是召唤进程的心跳?”阿杰的声音带着绝望,“邦哥,我们真的能阻止这玩意儿?”
张崇邦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液体,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栈桥终于抵达尽头,连接到一个嵌入塔身的巨大环形金属平台。平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血管和神经束缠绕、搏动构成的生物终端机。它的“屏幕”是一整块覆盖着半透明生物薄膜的巨大区域,上面流淌着瀑布般密集的粉紫色二进制数据流,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数据流的核心,一个巨大、复杂、不断旋转重构的几何符号如同烙印般悬浮着——正是黄印!它由纯粹的、燃烧般的光构成,每一次旋转都让周围的空间光线产生细微的扭曲,散发出难以言喻的亵渎与威严。黄印下方,一行血红色的巨大数字在疯狂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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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那沉重的心跳声,仿佛是整个空间在为它的增长而搏动。
“就是它!”张崇邦指向终端,“阿杰,老鬼,布置塑胶炸药!其他人火力掩护!目标——摧毁那个核心印记!”
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阿杰和老鬼从战术背包里掏出c4块,快速奔向生物终端基座。其余队员散开,枪口警惕地对准平台四周搏动着的血管墙壁和上方垂落的神经束。
突然,生物终端上那巨大的黄印猛地一亮!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平台!张崇邦的义眼视野瞬间被刺目的白光和狂暴的乱码淹没,尖锐的电子蜂鸣声直刺脑髓!其他队员更是不堪,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纷纷惨叫着跪倒在地,双手抱头,防毒面具下溢出痛苦的呻吟和呕吐物。阿杰手中的c4直接掉在地上。
张崇邦是唯一还能勉强站立的人,但他的意识正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意志强行拖拽、剥离。义眼成了入侵的通道。视野里的白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摇晃的温暖色调。他闻到了阳光晒过的棉被味道,听到了老旧风扇“嘎吱嘎吱”旋转的熟悉声响。这是……家?他童年的家?那个小小的、拥挤的客厅?
视角很低,是孩童的视野。他看到一双穿着旧塑料拖鞋的脚向他走来,纤细的脚踝,洗得发白的碎花裙摆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妈妈身上特有的、淡淡的肥皂清香。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安心感瞬间包裹了他,几乎要让他沉溺其中。
“阿邦……”一个温柔至极的声音响起,如同羽毛拂过心尖。
视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移动。他看到了碎花裙的腰身,看到了垂落在胸前的黑色长发……然后,他看到了那张俯视下来的脸。
温暖的感觉瞬间冻结,如同跌入冰窟!
那张脸……是母亲的脸部轮廓,甚至带着记忆中那温柔的笑意。但覆盖在脸上的,不是皮肤!是无数条纠缠、蠕动、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黄铜色机械蠕虫!它们密密麻麻地构成了一张蠕动的“脸皮”,每一条蠕虫的头部都长着细小的、不断开合的金属口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细小的齿轮在“脸皮”下转动,锈蚀的机油从蠕虫的缝隙里渗出,沿着“脸颊”滑落。那温柔的呼唤声,正是从这张由机械蠕虫构成的“嘴”里发出的,带着一种非人的、金属摩擦般的怪异腔调!
“妈妈……?”张崇邦的意识深处,那个被深埋的、孩童的自己发出了一声惊恐绝望的呓语。巨大的认知冲击撕裂了他的理智!
“呃啊——!”现实中,张崇邦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剧烈地抽搐,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防毒面具的视窗内侧瞬间被喷溅的鲜血染红一片。他拼命地想要移开视线,想要关闭义眼,但义眼系统完全失控,如同被焊死在这个恐怖的“童年记忆”上。那机械蠕虫构成的“母亲”俯下身,那张可怖的脸在孩童的视野中急速放大,无数细小的金属口器开合着,几乎要贴上他的脸!冰冷的机油气味取代了肥皂的清香,浓得令人窒息!
“不!滚开!!”张崇邦在精神层面疯狂咆哮挣扎。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生物终端的巨大屏幕上,那行血红的进度数字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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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更加强烈、更加冰冷、更加非人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张崇邦的脑海!这纯粹恶意的冲击,反而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灭了他意识中由“母亲幻象”点燃的疯狂火焰!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搅动脑髓,但也带来了一丝残酷的清醒。
“呃…嗬…”张崇邦猛地甩头,视野里那可怕的童年幻象终于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闪烁、消失。他重新看到了搏动的血肉终端和那冰冷的进度数字。鼻腔和嘴里满是浓烈的血腥味。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队员们依旧痛苦地蜷缩在地,阿杰在无意识地抽搐,嘴角流着白沫。
“起来…都他妈给我起来!”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在面具里显得沉闷而绝望。他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双腿软得像面条。就在这时——
“噗嗤!噗嗤!噗嗤!”
平台周围那些搏动的巨大血管壁猛地爆裂开来!粘稠的、散发着浓烈铁锈腥臭的暗红色液体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伴随着液体喷涌,一条条粗壮的、由暗红肌肉束缠绕着锈蚀金属管线构成的触手猛地从中钻出!这些触手的前端并非吸盘,而是闪烁着寒光的巨大工业钻头、旋转的合金锯片、喷吐着绿色腐蚀性蒸汽的喷嘴!它们如同被激怒的深海巨怪,带着毁灭性的工业力量,狂暴地横扫向平台上的o记队员!
“敌袭!!”张崇邦的吼声撕心裂肺。
晚了。
一名队员刚挣扎着抬起枪,就被一条前端是高速旋转锯片的触手拦腰扫过!合金锯片发出刺耳的尖啸,轻易地撕裂了防弹衣和血肉!上半截身体在鲜血和内脏碎片中飞了出去,下半身还僵立在原地,断口处喷涌的鲜血染红了旁边的生物薄膜屏幕。
另一条前端是巨大工业钻头的触手,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撞向老鬼。老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就被钻头正面击中!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声同时响起!钻头高速旋转着,轻易地钻透了他的胸膛,将他整个人像破布娃娃一样顶飞,狠狠钉在身后一根粗大的血管柱上!鲜血和碎肉顺着钻头的螺纹喷溅流淌。
“老鬼!!”阿杰目眦欲裂,他离得最近,脸上溅满了战友温热的血。他猛地抓起掉在地上的步枪,对着那条钉着老鬼尸体的钻头触手疯狂扫射!“哒哒哒哒!”刻着细密符文的特制子弹打在钻头和肌肉束上,溅起一片片刺目的蓝白色电火花,发出“噼啪”爆响。被击中的部位,肌肉瞬间焦黑碳化,金属钻头表面也出现腐蚀的坑洼。触手吃痛般剧烈扭动起来,发出一种类似金属摩擦的尖锐嘶鸣。
这短暂的攻击吸引了更多触手的注意。一条前端喷吐着绿色腐蚀蒸汽的触手如同毒蛇般从侧面袭向阿杰!绿色的浓雾瞬间笼罩了他!
“啊——!!!”阿杰发出了凄厉到极点的惨嚎!他的防毒面具在绿色蒸汽中发出“滋滋”的溶解声,皮肤接触蒸汽的地方迅速起泡、溃烂、发黑,如同被强酸泼过!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双手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脸和脖子,血肉模糊。
张崇邦双眼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强忍着脑颅欲裂的剧痛和翻江倒海的恶心,猛地翻滚到一处由粗大神经束构成的掩体后。他抬起配枪——一把经过赛博道士特殊改装、枪身刻满符文的霰弹枪——对准一条正向他横扫过来、前端是巨大液压钳的触手,狠狠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