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远超过桃木与钢铁碰撞应有的声音!那块沉重的锈铁碎片,竟被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剑点得倒飞而回!剑尖与碎片接触的瞬间,四色光芒骤然一亮,碎片上浓郁的红锈仿佛被灼烧般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冒起一缕黑烟。
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碎片袭来,林正英身形飘忽,桃木剑或点、或拨、或引,剑光四溢,竟将那些呼啸的致命碎片一一荡开!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光芒闪烁和锈蚀被净化的轻响。
他动作行云流水,古朴的剑招中蕴含着某种与这钢铁邪力格格不入的、属于“道”的韵律,硬生生在齿轮碎片形成的死亡风暴中开辟出一条通路,眨眼间已冲至三元和陈浩南等人所在的掩体之后!
“小友,枪来!”林正英看也不看身后追击的碎片,朝着三元伸出手,声音沉稳有力。
三元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手中那把刻满符咒的沉重左轮递了过去。
林正英接过枪,入手沉重冰冷。他看也不看那精密的现代枪械结构,左手持枪,右手并指如剑,猛地咬破自己右手食指指尖!殷红的血珠瞬间渗出。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他口中急速念诵金光神咒,饱蘸精血的指尖,毫不犹豫地在冰冷的枪身上疾速游走!指尖过处,原本蚀刻的朱砂符文被滚烫的鲜血覆盖、激活、串联!
一个更加繁复、古老、蕴含着至阳至刚破邪之力的血符,在冰冷的金属枪管上迅速成形!那血液仿佛带着生命,在符咒的纹路中微微发光,散发出灼热的气息,甚至将枪管上的雨水都蒸腾起丝丝白气。
“以吾精血,引动天罡!破邪显正,诛灭不祥!急急如律令!”
咒语落下的瞬间,林正英左手猛地抬起枪口,动作快如闪电,瞄准了祭坛中心,那个正将双手伸向蒸汽核心、胸口的黄铜心脏疯狂转动、光芒刺眼的蒋天生!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
三元、陈浩南、大飞、黄志诚……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那把被古老血符覆盖的左轮手枪上。冰冷的钢铁枪械与灼热的道家精血,现代的火药武器与传承千年的破邪符箓,在这疯狂诡异的钢铁祭坛前,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交融。
蒋天生似乎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回头,赤红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他胸口的黄铜心脏发出尖锐到极致的、如同金属撕裂般的嘶鸣,试图调动更多的齿轮碎片回防!
但林正英的动作更快!
砰——!!!
枪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甚至短暂地压过了祭坛的轰鸣。
那不是普通的枪响,而是一声仿佛龙吟虎啸、又似雷霆炸裂的爆鸣!枪口喷出的不再是硝烟,而是一道刺目欲盲、纯粹由金色光芒构成的能量洪流!那光芒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血色符文在流转、咆哮!
血符子弹化作的金光,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弥漫的腥臭蒸汽,更无视了那些仓促回防的锈蚀齿轮碎片!它所过之处,碎片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表面浓郁的红锈瞬间被净化、剥落,裸露出底下死寂的灰白,然后寸寸碎裂、崩解!
金光,势如破竹!带着林正英的精血意志,带着古老道法的破邪真意,精准无比地,狠狠贯入了蒋天生胸前那颗疯狂搏动、散发着邪异红光的——黄铜齿轮心脏的正中心!
噗嗤——!
没有血肉撕裂的声音,只有金属被强行破坏、扭曲、熔解的刺耳尖啸!
“呃啊——!!!”蒋天生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颗象征着“钢铁永生”、由无数精密齿轮构成的黄铜心脏,此刻正中央被洞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焦黑孔洞!边缘的齿轮扭曲、断裂、熔化,赤红的光芒如同垂死的烛火般急速闪烁、明灭。粘稠的、散发着浓烈机油和铁锈混合气味的黑色液体,如同污血般从破洞中汩汩涌出,顺着他的西装滴落在泥泞的祭坛地面上。
他踉跄着,试图用手去捂住那不断流淌“黑血”的破洞,但指尖一碰到熔化的金属边缘,就发出“嗤嗤”的灼烧声。他抬起头,赤红的双眼中,狂热的火焰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洞悉了终极恐怖的空洞和绝望。他张了张嘴,大量的黑色机油混合着破碎的金属碎屑从口中涌出。
他不再看任何人,不再看祭坛,不再看自己熔毁的心脏。他的目光,穿透了弥漫的蒸汽,穿透了厚重的雨云,死死地、死死地盯向那墨汁般翻滚的夜空深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却清晰地、如同诅咒般砸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睇…下…个…天……”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沾满黑色油污和泥泞的手,颤抖地指向那无垠的黑暗苍穹。
“佢…哋…一…直…喺…度…啊……”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扑倒,“噗通”一声砸在冰冷、泥泞、布满锈迹的祭坛地面上,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那颗熔毁的黄铜心脏,在他身下,如同坏掉的发条玩具,最后抽搐了两下,彻底停止了转动。黑色的“血液”在雨水的冲刷下,无声地蔓延开来。
祭坛的震动,似乎在这一刻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那震耳欲聋的钢铁脉动声,也微弱了一丝。
然而,更大的恐怖才刚刚开始。
所有人,无论是掩体后的警察、古惑仔,还是刚刚放下枪、脸色因失血和法力消耗而略显苍白的林正英,都不由自主地、僵硬地、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顺着蒋天生临死前手指的方向,缓缓抬起了头,望向了那片被雨水洗刷的、墨黑的夜空。
雨,不知何时小了许多。
厚重的、翻滚的乌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撕开、拨弄、驱散。
云层之后露出的,并非众人熟悉的、点缀着微弱星光的宇宙深空。
那是一片……无法用人类语言描述的、令人疯狂绝望的“天幕”!
巨大的、难以估量其体积的、锈迹斑斑的齿轮结构,层层叠叠,相互咬合,缓缓转动着,布满了视野所能及的整个苍穹!那冰冷的、覆盖着红褐色锈迹的金属表面,在某种未知光源(或许是宇宙背景辐射?或许是它们自身摩擦产生的火花?)的映照下,反射着幽暗、死寂的微光。
这些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齿轮边缘,在缓慢转动中,与更远处、更庞大的结构摩擦、碰撞,迸发出无声却仿佛能震碎灵魂的毁灭火花!无数更加细小、如同星屑尘埃般的金属碎片,环绕着这些巨构缓缓飘荡。
这不是星空。这是某个无法想象的、由冰冷钢铁和锈蚀构成的、庞大到包裹了整个世界的机械结构的内壁!是囚笼!是棺椁!是某个沉睡的、名为“锈蚀之主”的恐怖存在,其庞大躯体的一部分!
香港,维多利亚港,铜锣湾的霓虹,洪兴与东星的纷争,o记的追捕……所有的一切,在这覆盖了整个视野的、缓慢转动的钢铁苍穹之下,渺小得如同尘埃,荒诞得如同一个残酷的笑话。
“佢哋一直喺度啊……”蒋天生临死前的呓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耳边,钻入脑海,啃噬着理智。
维多利亚公园的中心,只有钢铁祭坛那沉闷、单调、永恒不变的脉动声,还在持续。
哐——嚓——哐——嚓——
如同为这个被钢铁囚禁的世界,敲响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