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宫主殿内,空气凝滞得如同万年玄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连时间本身也被冻结。穹顶之上,那片混乱的星云如同一个巨大的、缓慢搅动的漩涡,投下变幻莫测的幽暗光影,时而猩红如血,时而惨绿如磷,时而又是深不见底的幽蓝。光影流转,映照在由无数扭曲白骨与无声哀嚎的魂体垒砌而成的狰狞祭坛上,将那面悬浮于祭坛中央、散发着不祥波动的“窃天镜”碎片投影,衬托得愈发诡异莫测,仿佛它是活物的心脏,正随着某种邪恶的韵律微微搏动。
祭坛之下,那道身着玄色长袍的身影——天命楼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并不如何高大,却仿佛一个无形的黑洞,吸走了大殿内所有的声音、光线乃至生机。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外放,但那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压迫感,却让踏入此地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心悸。他的目光平淡地落在沈渊身上,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即将生死相搏的敌人,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或是一件……期待已久、即将完成最后工序的物品。
“你,终于来了。”
“我等你,很久了。”
平淡无奇的两句话,从他口中吐出,却带着一种穿透万古时空的沧桑与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容置疑的笃定。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众人的心湖上,激起冰冷的涟漪。这感觉无比清晰:沈渊的每一步挣扎,每一次际遇,乃至最终站在这天命宫主殿,似乎早就在他的预料与算计之中,如同棋盘上注定要走到终局的棋子。
联军众人瞬间如临大敌,神经紧绷到了极致。裕亲王周身皇道龙气隐现,仿佛有真龙虚影盘绕;狄青手中长枪嗡鸣,战意冲天,煞气几乎凝成实质;苏小婉指诀暗扣,灵动的眼眸中满是警惕,护身法宝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光晕。其他人亦是如此,各种法宝灵光闪烁不定,气机交织,死死锁定着那道看似普通却散发着无边压力的身影,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沈渊深吸一口那冰冷得刺肺的空气,强行压下心中因对方那“非人”眼神而产生的强烈不适与一种莫名的悸动,迈步上前,与楼主遥遥相对。他手中的陨星剑低垂,剑尖轻触地面,看似随意,实则全身肌肉都已调整到最佳状态。《葬世录》的力量在他体内无声地加速流转,散发出淡淡的清辉,如同月华般笼罩其身,顽强地抵御着从祭坛和楼主身上散发出的、那无处不在的法则压制与灵魂侵蚀感。
“等我?”沈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等我前来,阻止你这灭世的‘归墟仪式’?阻止你以亿万生灵为祭品,成就一己私欲?”
楼主闻言,那平淡如古井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惋惜”或者说“对愚昧者同情”的情绪,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古井无波,却带着一种仿佛源自更高维度的冷漠:
“灭世?私欲?你错了,年轻人。”
“你可见过真正的、完整的‘世界’?可知晓你我脚下这方天地的‘真相’?”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穹顶,看向了那被“窃天镜”力量扭曲的星空深处,语气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神只般的怜悯。
“这玄黄大世界,光鲜的外表之下,不过是一处被上古遗弃、被混沌污染、天道本源有缺的‘残破苗圃’。飞升之路早已断绝,大道规则残缺不全,此界所有生灵,从诞生之日起,其命运便已注定——如同圈养之物,在有限的资源和浑浑噩噩的挣扎中消耗殆尽,最终魂魄归于虚无,肉身化为滋养这片绝望废土的养料,等待下一个短暂而可悲的轮回重启。”
他微微停顿,将目光重新投向沈渊,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所谓的家园,不过是个华丽的囚笼”。
“而我,并非你想象中的毁灭者。恰恰相反,我所行之事,乃是真正的‘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