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春猎时,她为他挡箭、替他解围,肩头染血却依旧挺直脊背说“我没事”的模样,像一根针,刺破了他早已习惯的冰冷铠甲,在他沉寂多年的心底,扎下了一颗不该有的种子。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关注她——会特意让人打听翊坤宫的膳食,知晓她偏爱边疆的烤羊腿,便让御膳房每日备好。
会记得她肩头的伤口忌讳辛辣,反复叮嘱宫人仔细照料;会在朝堂议事结束后,绕路经过翊坤宫附近,只为远远看一眼她窗前的灯火,确认她安好。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有多荒唐。
他是太监,是被阉割过的残缺之人,连常人最基本的幸福都给不了,又怎能奢望拥有喜欢一个人的资格?
苏沅是翱翔在边疆的鹰,明媚、热烈、自由,她值得更好的人,值得一份完整的感情,而不是他这样一个活在阴影里、身心皆有缺憾的人。
每次靠近她,那份汹涌的喜欢便会与深深的自卑激烈碰撞。
他想对她好,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可每一次悉心照料后,都会陷入无尽的自我厌弃。
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对她好?这份好不过是给她徒增烦恼,甚至可能玷污了她。
那日在宫墙之上,他看着她望向天际的侧脸,阳光落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的锐利。
那一刻,他几乎要忍不住说出心底的情愫,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怕吓到她,怕她鄙夷的目光,更怕自己的这份心意会成为她的负担,甚至成为别人攻击她的把柄。
于是,他只能将这份喜欢藏在心底最深处,用“盟友”的身份做掩护,小心翼翼地对她好。
她受伤时,他强忍着心慌,冷静地安排太医;她提及朝堂纷争时,他毫无保留地与她分析局势;她偶尔流露出对边疆的思念时,他便默默记下,想着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帮她达成心愿。
可越是这样,那份自卑便越是浓烈。
他常常在深夜独处时,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这双手能运筹帷幄,能掌控朝局,却给不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给不了她一个完整的家。
他甚至会刻意疏远她,减少不必要的见面,可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这份爱而不得的痛苦,这份深入骨髓的自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备受煎熬。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却偏偏无法自控。
他只能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能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安好,看着她得偿所愿便足够了。
可每当对上她那双明亮坦荡的眼睛,他还是会忍不住心慌,忍不住奢望——若是自己不是太监,若是自己能给她幸福该多好。
这份奢望终究只能是奢望,化为无尽的烦恼与自卑,日夜啃噬着他。